顾清辉也曾劝过演月,若真想好好做生意,只管学着裴雨舟那般,只专心将一桩生意做到第一。江家根基薄,凡事都要演月操心,若是生意当真做杂了,演月怕也是要吃苦的。
可演月不这么想,既是首饰铺子,当然也要卖相匹配的成衣布料、绣鞋脂粉,最好全都都配成套,从头到脚,到手才能省心又省力。当年起家时,同行的谷家,曾暗讽演月,道谁家女子会像演月这般不善修饰打扮,要靠外头铺子里的打点。可不出三年,江家的首饰铺子便稳坐盛京业内第二把交椅,虽不如谷家商铺遍布南北,但细细数来,布料、瓷器、木材……桩桩件件,又有哪件是落了下乘的?足见演月于经商一道的手段与心思。
只有演月自己知道,凡事稳坐上游不争出头,如此行事,夹缝求生,方能弥补江家根基浅薄的硬伤。于是多余的精力和想法,便需要多样的生意来承接,拉拉杂杂,便立起了不少小买卖。
然而不论演月再能干,在那些世家高门的眼中,演月不过是个成日里抛头露面,不入流的商贾之女;先前因着小顾大人顽疾,顾老爷子才“勉强”看中演月,如今小顾大人福寿绵长,难道顾氏对高门姻亲就没几分心思?若非年纪悬殊,怕是今上同胞的公主,也要来凑一凑热闹的。此等少年郎,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星沉为此事愤愤不平,演月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小脸,反倒当做笑话来听,手头算盘珠子不停。
“仙子,你就不生气吗?凡人的想法,有时真真是太过势力,此等诛心之语,不但看轻了你,也让天下人笑话顾氏,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辈!”
“你这小丫头,有时间烦这些,还不如吃好喝好,睡个好觉。自个儿过舒坦了,才有精神头看这些凡人唱大戏。凡人之命,不过须臾,自然是要只争朝夕,斤斤计较地活着。咱有的是时间,不放心上,啊。”
星沉垮着脸,给演月倒完茶又给自己续上:“仙子你…当真不在乎顾大人?”
演月自顾自盘着账本:“在乎他作什么?他也不是第一天招人惦记,若我在乎,他就不是香饽饽了?倒是你,之前还为了他投河寻死的,怎么昏睡几日,看着反倒不怎么上心了?”
星沉想到之前种种,三人一起,总显得她自己多余,心中不免难过,便随口扯了个谎:“我想了这几日,就想明白了…君上托梦时也开导我许多,是我不该强求。”
“那笑面虎开导你?我看他是私心作祟…等等,你说他托梦与你?”演月这下不淡定了:“他怎么就不托梦给我!清灵台黑衣人的事儿,你可悉数禀告?”糟了糟了,定是恼了她害星沉下界,连骂她都嫌浪费时间。
“怎么君上没找过仙子你?那顾大人呢…我,我以为君上也找了你们…我把清灵台的事儿…忘了…”星沉越说越没底气,此等大事儿,仙子怕是要生气了,怎么办!
之前演月刀戾气冲撞了星沉,演月本就心中有愧,如今再看演月一脸白兔似的委屈,如何还能下重口。“你这脑瓜子,就知道惦记顾清辉了!”演月作势揪了揪星沉耳朵:“这京里也没个拜君上的庙…算了,看不进什么账本了,走走走,陪姐姐我花银子解气去。”
“仙子你每回都只逛自家铺子,这银子花出去了,不还是回了你自己口袋,你这样能解气吗?”
“啧啧啧,有钱人才喜欢花钱泄愤,仙子我,就喜欢赚钱解气!”
两人笑闹着出了门,星沉犹豫再三,还是没把司命也要下界之事告诉演月。沦落至此,司命怕是也不想昔日下属知晓此等下面子之事,所以才没给演月和顾清辉托梦吧。只是,此等大事压在心头,总叫人胡思乱想…哎,合该是运簿写多了,下意识地就去纠结什么前因后果。若换作演月仙子,一丁点儿小事怕也要百转千回扒拉出许多缘由…如今她们只是凡人,还是不想了。遂高高兴兴地,追赶演月去了。
两人行至江家铺子,正到了时新的鞋面,伙计见东家亲自前来,自是殷情备至,拣了许多演月惯常会喜欢的,装了满满一盒面,送去二楼雅间。可谁曾想,才上二楼,就在半道被截了胡。
伙计自然想讨好东家讨赏钱,便有礼地向那位截胡的小姐告罪,道这些绣鞋是新到铺中,待给东家送完这一批,便为那位小姐送些新样式上来,请雅间里静候。若换了旁人,如此礼数周全,也该退一步的,可那小姐一听是演月要的鞋面,便不依不饶起来。
“江家大姑娘也是惯会做生意之人,就没教过你们,何为待客之道?如此做派,往后谁还来你江家的铺面!”那位小姐身边的小丫鬟倒是伶牙俐齿,一嗓子喊得铺子上下都听得一清二楚,夫人小姐们纷纷看向二楼,弄得伙计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