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倒罢了,京城那人岂会让他如此侮了皇室的颜面。
心间立时生了几许警醒。
念起上一世,那位仅冠有一个名头的父皇,无意中撞见了他这么一个多年未见的、已经长成了弱冠之年的皇子,那张原本带着厌恶的脸先是一惊,后是勃然大怒,仿佛他长成这幅样子是多么滔天罪恶一般。
他愤怒地下了龙撵,黑沉着脸,向他快步走了过来,重重地在众人面前向他挥了一个巴掌,直打得他掀倒在地,口角鲜血迸溅,半天都起不了身——只因他这样的身子竟又生了这样的脸。
可又非他能够抉择的,谁也没有问过他,便这样轻易将他生下来了。
也因着这次偶遇,他唯一一点的自由也没有了,仿佛生怕他这个模样会诱了什么人给皇室抹黑一般,他被严格看管在西殿哪儿都不许去。
整整半年,除了送食的宫人,他没有见过第二个人。
他原以为他便要这样一辈子拘于这方冷宫中死去,连司马昱都救他不得。
可不想他连这点近乎于死亡的宁静也没了,皇座上的那人病得糊涂之际,居然荒唐地下了一道意旨,让宫里的匠伎给他打了一副不可拆卸的贞操带,命他永生佩戴。
当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太侍围着上来按着他时,从来都忍气吞声、软弱唯唯的他暴怒了,他疯狂地攻击他们,他居然不知道在屈辱兼并悲愤之下,自己竟有那样大的气力,徒手便将两个比他高大的太侍打得头破血流。
又惊又怒的太侍们相互扶持着退去。
那时候的他在原地喘了半天气,心里想着,自己活不了了,定是活不了了,那是他两辈子中第一次想到了自尽这个脱离苦难的法子。
他跑去衣橱中翻出了那些略显陈旧的衣袍,用牙齿撕开,绑了一条长长的紧实的带子。
他生怕自己又被胡乱作践,趁着来人之前,他慌乱发着抖将这根带子抛上横梁,即将把脑袋伸入那个绳索之际,外头的肃穆的钟声响起。
咚……咚……咚……
钟声一共响了九声。
是那个人驾崩了,生了他又带给他一世痛苦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