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的气候一向温和,即便过了春祭,金乌也没有蛮荒之地那样烈。
王宫中开满了花,繁盛的花簇一眼望不到尽头,清爽的微风拂过面颊,让卫凛打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惬意。
九歌寻来时,卫凛已徒步走到了一片竹海,风动时,晃动的竹林如同绿色的碧波,投下的斑驳光影印在卫凛俊朗的面上。
见卫凛一脸平和,没有半分阴郁,九歌不禁问道,“怎么在这里?”
“走走而已。”卫凛道,只是突然兴起,并没有什么深意。
“倒是你。”卫凛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九歌,“今日早朝这出倒是很精彩。”
听出了卫凛的弦外之音,九歌不禁摇头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我血统不好,要坐你的位子总会有人来反的,我也不能尽数打压干净。”
元彻这类朝臣说是忠心卫凛,其实直白来说便是反九歌,是九歌的政敌。
在九歌掌权这四年里,以他的本事清除掉政敌并非难事,却他却让他们蹦跶到了如今。
“而且,元彻他们我是为你留的。”九歌的唇瓣带了一抹笑意,他的双眸在这片盎然的绿意中,格外柔情。
“我从未想过将你藏起来,想起时便去找你,想不起来就跟腾蛇女族人缔结婚盟,繁育后代。”
“不过那时你根本不信,为了打消你的担忧,我变着用那些对女娲族忠心耿耿的部落,为你培植势力,这样也好劝你跟我回来。”
当初九歌把控了神域的一切,卫凛既不是临渭,身上又有妖毒,他自然会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倘若九歌喜欢他,那起码会留他一条命,但若是不喜欢呢?
那便是死路一条,而且就算是喜欢,他不过也只是九歌的肉脔。
所以九歌才没有对元彻一流下过死手,因为有他们在,卫凛才会觉得安全有了保障。
卫凛斜了九歌一眼,“我还以为你留下他们,是用来权衡你们腾蛇跟嫡系呢。”
其实一家独大也并非什么好事,有一把剑悬在头上,反而能凝聚腾蛇部落。
倘若朝堂上没有元彻这样的政敌,那九歌将要面对的,或许是腾蛇部落内部的分裂。
九歌笑了,他倒是很坦诚,“确也有这层的意思,不过我想要扼制部下,不必靠外人去打压,我还是想你安心些。”
“这次我会交出海域的管辖权,如今你回来了,我总要避一避锋芒,不然朝堂会一直这样吵下去。”
元彻他们失意了四年之久,好不容易将卫凛盼回来了,九歌手中的权利若是不被削弱,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九歌让那只海妖来神域,的确是想借着她将今岑从卫凛身边支开,但他想要支走今岑,其实能想出来的法子多的很。
他这样大费周章,也是为元彻找一个发难的借口,然后顺势将海域的权责还给卫凛。
只有九歌吃了亏,卫凛的耳根才能清静些。
只是一个小小的海妖,就能牵扯出这么多弯弯道道,论搬弄权术,放眼整个九牧没人能比得上卫凛。
卫凛不禁问他,“你这样活着不累么?”
九歌笑了笑,那张温润俊朗的面容,没有半分阴霾之色,金乌的光线透过扶疏的竹林映在他的眼角眉梢,柔和的不像话。
但九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喝醉的张狂,只不过嗓音比醉酒时温和了许多。
他道:“与我而言,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人族不过短短数十年,而神族却是千秋万载,所以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不然这千万年的光阴该有多无趣?”
九歌喜欢的并非权利本身,而是追逐权利的过程中,与诸多元彻这样的人斗。
上古大神有多少是因为活着无趣,才会宁肯长眠,也不愿立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