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台阶上落着血,阿黎一身素色衣袍缓缓走在上面,神情超然,似乎困在这里的是无关紧要的躯壳,灵魂随着漫天风雪游走漂荡在荒原上。
阿黎唇色冻得发白,不复那股艳色,姿容依然令人往而心折,附近的百姓闻讯赶来,被驻守四周的官兵挡住,一边骂一边指指点点:
“这就是阉贼的鹰爪,杀人不眨眼。”
“冷血魔头,残害好官,该下地狱受苦。”
“活该,恶有恶报,呸。”一口脏污的唾沫落到阿黎脚下,他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拾阶而上,周围百姓吵嚷和官兵的推搡斥骂,主审官连声催促他认罪,这些声音仿佛离他很远,绿色眼睛里燃烧晶亮的光,步履轻松,像是离家许久的孩子找到了那盏熟悉的灯,仿佛前面等待的不是终点,而是归途。
纤瘦的白衣人影说出一条条滔天罪行,声音清朗,身边的记录官手中的笔一刻不停,生怕遗落了什么。
阿黎心底波澜不惊,不管那些触目惊心的罪孽让围观百姓多么惊骇,直到说出:“其七,九千岁罪犯谋反,假传诏书,篡夺皇位。先皇属意前太子,因前太子才干卓绝,心生忌惮,于是篡改诏书传位于易于掌控的十六皇子。”
终于说出来了,阿黎勾了勾唇角,有股解脱的意味,他等了那么久,谋划了那么久,当着普天百姓的面,昭告天下,太子殿下原本是帝星,不过是奸佞当道使得帝星蒙尘,如今奸党尽除,帝星重归,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他要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太子殿下从小立下誓言,满怀野心抱负,荡清开明盛世,是他的毕生追求和夙愿,那么,他甘心做一颗马前卒,过河无悔,从假意归顺九千岁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和殿下分属不同阵营,至死都不会改变。
在世人眼中,他是二次背主的叛徒,可是那又怎样?
阿黎勾了勾唇角,一丝艳色从唇角溢出,神情近乎傲慢,世人如何想我,我本不在乎,他们怨我,憎我,或是妒我,又与我何干?
今生诸愿,皆为一人,悲他所苦,尝他隐忍。所求结果,不过是为了那句轻许诺。
时间恍然回溯,烛火晃动的书房,他谦卑的跪下,笑容清浅:“殿下,如您所愿。”
太子殿下,一切终将会如您所愿。
阿黎视线茫然的落在陡然出现在天边的一人一马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渐渐龟裂,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细看,竟然掺杂碎血块,染污了前襟。
阿黎怔怔的看着那人狼狈的翻身下马,突然脸上一片冰凉,他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