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才又道:“你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其实说到底了,你只是把我当条流浪狗养在身边而已。兴致来了呢,就抱在怀里哄一哄。不高兴的时候,随手就丢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这么多年了,我习惯了。”
华笙默然,并不想去解释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应该狠下心来清理门户,可每次都下不了狠手。现如今居然还违背道义,私自将贺九卿藏了起来,已经足够对不起华南的先祖了。
但是小九还是一味地耍小孩子脾气,不肯服软,更加不肯乖觉,浑身就跟长满了刺一样,伤人伤己,可还不自知。
因为怕贺九卿胡来,华笙索性就将所有能自伤的东西收了起来,连菜刀都不给他留。
起先,贺九卿并不觉得有什么,一睡就是一整天。近些时日,他特别贪睡,梦里总是能梦见表哥,还有师风语。醒来时总是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华笙并不是每天都在这里守着,只是隔三差五的过来一趟。每一次来都会亲手给贺九卿做一顿饭。
实话实说,刚开始做的几顿,难吃得要命,贺九卿看了一眼就觉得没有胃口,不喜欢的话,自然就推桌子,一来二去就惹恼了华笙。罚了他禁食七天,连口水都不给他喝。
没有了灵力,贺九卿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起初躺在床上还能忍受,后来腹中火辣辣的疼,饿得眼冒金星,渴得唇角干裂,瘫在床上好几天,连路都走不了了。
师尊到底是师尊,想要惩治他简直太容易不过了。仅仅是饿他几顿,就快把他折磨疯了,饿肚子简直不是人能受的。
因此,华笙问他还敢不敢的时候,贺九卿果断的选择了摇头。
还好,华笙也并不为难他,每隔几天就会过来探望,偶尔还会留下来过夜。两个人中间挡着一个枕头,有好几次,贺九卿晚上醒来,都想从后面揽住师尊,但每次都停住了。
他早就不是个小孩子了,以后必须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任。
身边的人呼吸又浅又轻,背影清瘦至极,明明都是三十来岁的老男人了,可看起来很年轻,贺九卿一眨不眨地盯着华笙的背影看,恍恍惚惚想起以前小时候半夜偷偷爬床的事。
那会儿华笙的脾气很差劲,可对小孩子尚可,即便是要生气发火,也总是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严词斥责。天大的事情斥责过一顿,立马就能翻篇,从来不会翻旧账。
可是这一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到底要怎么翻过去才好。好像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贺九卿摸索着把发间的发簪拔|了出来,手不停的打哆嗦。几次想扎进华笙的后心,可又怕扎不死他,回头受罪的又是自己。
当然,区区一根发簪也要不了华笙的命。
“你真的这么恨师尊么?”
华笙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出来,贺九卿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就要从床上跳下去,谁曾想华笙的动作更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重新拉了回来。
“别乱动。”
华笙转过来身,正好同贺九卿面对面躺着,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像是染了最浓的墨,屈指一弹,便将发簪打飞出去,立马碎成了几段。贺九卿有点不敢同他对视。
“你还没有回答本座,你就真的这么恨本座么?”
贺九卿闷声闷气道:“你虐|杀了我表哥,我为什么不能恨你?”
华笙道:“小九,你心里明白的,魂千做了这么多恶事,早晚都会死。”
“可不能是你杀他!不能!”他语气陡然激烈起来,低吼道:“不能是你动手!不能!”
华笙语气平静,反问道:“为何不能是本座?”
“我!”
贺九卿突然哑然,是啊,为什么不能是华笙,除魔卫道是他的本分,天下苍生是他的责任,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违背本心。
可自己在师尊眼里到底是什么?重要还是不重要?是徒弟还是什么?
不敢深究,也不敢去问。他特别怕华笙会率先做出选择。如果华笙选择了他,他们的幸福就是建立在了魂千的生命上,如果华笙不选择他,那他就会很难过。
许久之后,贺九卿才颓然道:“是啊,自古正邪不两立,蘅曦君没有错,错的一直都是我。你能大发慈悲饶我一命,我就应该感激涕零了,怎么敢这么跟你说话。”
“小九,你还可以回头。”华笙攥紧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拉,“你并非十恶不赦,穷凶极恶之徒,你还可以回头。只要你肯,师尊会想办法带你回华南去的,师尊这次会好好对待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好不好?”
贺九卿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尊居然破天荒的给他想退路,近乎是有一点急切。可时过境迁了,正如同魂千所言,他天性如此,善良不起来,坏得又不够彻底。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
“蘅曦君,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想做的,不是你的徒弟,而是……”他目光缓缓往下移动,毫不掩饰自己对华笙的兴趣和依恋,“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