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白对这些事并不意外,他沙哑地问道:“陈芸芸呢。”
“她活下来了。”杜玉台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避开了那些仪器的线,两只手落在膝头,“余涯本来想杀她,不过没成功,陆虞突然把陈芸芸保下来。而且检测已经出来了,莎乐美是陈芸芸的另一个人格,她被确认为解离症患者,按照陈家的势力,恐怕这次能逃过去。”
这实在是太正常了,古德白能反应过来,刘晴跟陆虞恐怕也能反应过来。
杜玉台疑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德白只是微微笑道:“我也摸不着头脑,对了,你那边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摸不着头脑你还笑?陈芸芸跟你的这件事一出,天都快变了,现在是陈家跟古家联手瞒住消息,不过情况不容乐观。”杜玉台摇摇头道,“比较警觉的人都闻到风向了,我倒是被喊去做了几回老本行,其他的消息就没有什么了。”
古德白胸口的伤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拼命喘着气,眉毛紧紧蹙起,见杜玉台起身要去按铃,便拦道:“别按了,刚看过,估计是止痛药过了。我不是问那你那位新朋友的事,我是说……”
他吐出一口长气,忍痛道:“你有云山栖的消息了吗?”
“嗯?”杜玉台这才想起来自己说给古德白的借口是想通过组织找出云山栖来,便摇摇头,“他也没有消息。”
古德白安静地点点头:“这样啊,我想休息下,麻烦你去把武赤藻喊进来,替我守着吧。”
经过这种事,杜玉台能理解古德白的谨慎,他点点头道:“好。”
没多久武赤藻就从外面走进来,他这会儿看起来又有点像个没长大的男孩了,噙着泪珠看过来,手都在发抖,声音都细得像是喘不过气,仿佛肺部中枪的人是他一样:“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说过的……”
他听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古德白只好忍着疼痛道:“我现在也没死。”
武赤藻没有做声,眼泪一颗颗掉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摸古德白因为输液而变得异常冰冷的手,哽咽起来:“难怪你不相信我,我……我真的没有做到,她就在我眼前,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明明涯叔跟水哥他们都教了我那么多……可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我就这么看着你……”
古德白对这样的动情实在有些厌烦,他安抚两句,看武赤藻还是泪眼盈盈,便不耐起来,却未料到对方忽然靠在自己腿上,终于不再哭,声音只是闷着,更添心酸:“老板,我好怕你跟奶奶一样都醒不过来了。”
“你还不如改名叫藤,当什么藻。”古德白到底不忍心,便轻轻叹气道,“算了,你抬起头来。”
武赤藻迷茫地抬起头来,却觉得额头一暖,原来是古德白低头吻了一下。
“不关你的事。”
古德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武赤藻的脑袋,这个年轻人愿意为他死,当时实在难以理解,后来想通其实也不难明白。
如同武赤藻这样被抛弃的人,其实终生只能活成一根藤,无论是否能变成树,都会紧紧依偎着某样物品。原先是于春兰,可惜那个老人只是根单薄的枯木,不管武赤藻如何努力地将养分运送回去,如何付出心血,也不可能得到回报。
他就那么绝望又充满希望地期盼着那个老人活下去,无论能否得到什么,起码他仍然有什么可以依靠,而非是天地里一个旅客。
可是于春兰到底没有活下来,于是武赤藻就失去了方向,再然后,古德白就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取代了于春兰的位置。
古德白当然远比一个认不清楚他是谁的老妇人要更好,更完美。
往日古德白总是把武赤藻当一个普通的人来看待,因此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特殊性,可事实上对于武赤藻而言,不管是刘晴等人的照顾,亦或者是余涯的呵护,这些人全是因为古德白而围绕过来,所以对他而言,古德白才是最重要的人。
哪怕古德白有时候会在他以为自己很重要的时候狠狠泼上一盆冷水,可武赤藻还能如何,他记得老板对自己的悉心栽培跟教导,记得那些关怀的话语,同样也记得那些试探、讽刺,还有毫不留情的冷漠。
武赤藻不是普通的人,普通的人会介意父母与朋友的爱不足够、不公平、不合理,可是武赤藻从来没有得到过爱,自然也无从介意,他只能单方面的憎恨跟爱慕着古德白,在这种扭曲的情感里堕落跟上瘾。
而这段感情的基石就是忠诚。
“武赤藻,有些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听我说。”古德白才刚醒过来,他已经有点累了,胸口的疼痛在反复折磨着神经,他吸了口气,轻声道,“这些话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不管是谁,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
武赤藻点了点头,心忽然砰砰跳动起来,望着眼前羸弱而苍白的老板,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古德白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能看得出来对方正在强忍着疼痛,武赤藻本来应当劝他好好休息,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生出的保护欲在一瞬间被染黑,他还想看到对方更为忍耐的模样。
哪怕是疼痛。
“巧合分为很多种,莎乐美跟陈芸芸是双重人格,这就绝对不是巧合了。”古德白缓缓吐气道,他在床上躺了段时间,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这次是醒过来最久的时刻,说明伤势已经在好转了,“那封信上所有人我都间接或者直接的接触过,刘晴跟我一开始猜测莎乐美是执行者,其实不是,她在那张死亡名单上,说明她也要死。”
武赤藻对莎乐美一点都不上心,他对陈芸芸仅有的那点欣赏在对方朝着古德白开枪的那一刻化为乌有,恨不得穿越时空把自己送过去的那束康乃馨强行夺回来,不管是留着送给小鹤或者詹雅夫人,还是直接踩烂,都比送给她好。
不过武赤藻还是应了一声:“可她也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