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平铺直叙地讲述了他自离京之后,先是遭逢母丧、后移居随州,再是近来有意建立义庄,兼济百姓,遂母之愿的情形。
赵祯读着读着,便被陆辞所描绘的‘义庄’画卷给彻底吸引了进去,也认真思索起此事是否可行,若真能成,于各地推行开来的话,又有几分可能去了。
就在他快把滕宗谅之事给忘干净前,陆辞在信的末尾,才简略地提起友人之事。
比起似寇准那般,不住强调滕宗谅此举虽于法不合、却在情理之中不同的是,陆辞先是代友人向官家致歉,道此事必然令官家难为了;再是直白地承认,倘若滕宗谅当初所面临的抉择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是宁愿让农家多愁苦几天,也不肯留下偌大后患的。
陆辞大方自嘲道,于悯农之心上,他不如滕宗谅;于自保之道上,滕宗谅则远不及他。
不论最终调令为何,滕宗谅既是问心无愧,也可算得其所,哪怕被流放至岭南等区域,以其之豪迈爽快,也会欣然前往。
而绝不会似旁人一般视那调令作洪水猛兽、就此心存怨怼的。
将陆辞的奏疏读完后,赵祯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只觉胸中百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所谓父母官,自当爱民如子。而若真将苦求上门来的百姓当自家子孙看待,又哪有哪家父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受罪呢?
赵祯并不相信,小夫子会是他自言的‘以循规蹈矩为先,而以百姓诉求为后’者。
而在他们眼里轻慢规则、惹下祸事的滕宗谅,则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哪怕真需担那罪责,即便是自毁前程,也要以黎庶为先。
因这份并无藏私的光明磊落,不论遭人攻诘,被迫沦落至何等境地,也是无怨无悔。
不自觉地将滕宗谅的境界无限拔高的赵祯,并不知此时此刻的滕宗谅,正愁眉苦脸地算着自己欠下友人们的债务。
在搞明白具体欠下多少,以他的俸禄,又得多久才能还完时,面对这庞大数额,他可谓追悔莫及,简直要恨极了自己当时的莽撞举动了。
第三百四十章
经再三权衡,赵祯在五日后的早朝之上,向还对此事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宣告了处分。
——滕宗谅错使公用钱,按理当严惩,以正刑典;然法理之外仍当有人情,滕宗谅为秦州父母官,不忍见百姓受连年备战之扰,农者无从耕种,方因一时思虑欠周,重情而轻序,挪用公用钱购入农种发放,并无私藏。其情可悯亦可原,因而应当从轻发落,夺一官,改徒知苏州,即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