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苍蓝透紫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目光是冷而锋锐的,像把利剑般意欲把他整个人刺个对穿。
少年剑修倔强地不眨眼,嘴唇张合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之事,来日必有回报。我在此立誓,终有一日会让你后悔。”
啧,真是狠厉的誓言啊。那双眼睛是淬了火再浸了冰,不剩人气唯有恨意,伤人亦伤己的恨意。
白羽情不自禁皱了下眉,他缓缓眨动眼睫,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
映入眼帘的是勾勒着天女祥云香花的穹顶,天女衣带飘飞香花颜色艳丽,诸多色彩都在缓缓地流动,真像活过来一般。
只是照亮这穹顶的灯光,是绿油油阴森森的,硬是把这天女散花的吉祥场景衬托得宛如妖怪洞穴。
这是哪?神识太迟钝,运转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这是极渊之地的那座宫殿,天君用来封印他的宫殿。
如果苏流沙血魂还有风华足够听话,他们应该全都乖乖呆在这里,顺带把自己的躯壳也塞进了这里。
白羽放心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不管他歇了过多久,身体还是太疲惫,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软绵绵的,连起身都太过费力,他差点就重新跌进了软而暖的被褥里。
一只手不慌不忙地扶起了他,还顺带在背上拍了一下,“要喝水么?”
“不用了。”白羽坐了起来,他皱着眉问苏流沙,“我睡了多久?”
在绿莹莹的灯光下,苏流沙眼下那粒泪痣鲜活得似要流淌,“一百七十二年,天下大劫已经开始,上界仙人也已下凡。”
白羽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么久了。”
难怪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大劫已至,天地之中的灵气也跟着缩减了好几成。
对修士来说影响不大,顶多是修行的速度慢了一些,法决剑招的威力也下降了。对他而言,这却太致命。灵气于他,就是凡人呼吸的空气。他时刻呼吸不畅喘不过气来,自然躯壳生锈运转不动。
更何况,他还有两瓣心未能收回,因此修为未能复原。他本想报完仇之后就去摘星楼取走那一瓣心,至于天幕海也只能以后再闯。
谁想计划得再周全,也敌不过突如其来的意外。他这一睡就是一百多年,诸多计划也只能搁浅了。
白羽伸出自己的手,修长纤细犹如玉雕,唯有肤色更苍白了些。
静静看了好一会,白羽才觉得有什么不对,是苏流沙太安静了。不管他是白羽抑或虔子文的时候,这人出场时总是前呼后拥带着好些人,怎么现在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了?
“你那些侍女呢?还有那座名叫花想容的楼呢?”白羽问。
“侍女让我遣散了,楼也被我拆了。”苏流沙答,“大劫当前,我给她们每人发了不少灵玉,叮嘱她们找个安静地方闭关修炼,别去招惹是非。”
“而且,既然你活了过来,我也再不需要其余人寄托情思。”
这话干脆直白地让白羽也不自在,他瞪了苏流沙一眼,那人眉眼弯弯笑得开心,仿佛当真大彻大悟别无所求了。
此等开心的神情只是一瞬,苏流沙眼睫一颤又说:“我懂的,你不是白羽而是地君。我配不上你,我那些微不足道的心思么,我也会自我了断。”
“从今以后,我只是地君的忠心手下,地君叫我向前我绝不后退。”
明明听了这话,白羽应该如释重负,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莫名堵得慌。
他是白羽的时候,苏流沙当他是心上人是挚友。偶然得知了他的消息,冒着得罪天幕海的危险,也非得来见他一面,可谓是情深义重了。
可这人知晓了他真正的身份之后,却恭恭敬敬地叫他地君,自觉地拉远距离并不靠近,似乎他们俩之间如隔天渊。
“我不需你如此。”白羽心平气和地说,“地君死了快一万年,现在谁还记得他会祭拜他?他们只鄙夷地君不知好歹犯了错,落得那种地步也是自己活该。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罢了,你又何必当真?”
苏流沙并不上前,他已然松弛下来,整个人坐在床边笑:“你要是真让我跪拜你嘛,一时半会我还真不习惯。毕竟你当我小师侄的时候,模样可乖巧了,也着实太讨人喜欢。”
白羽不快地瞥苏流沙,“你这个师叔当得也不合格,总对着小师侄长吁短叹,说他将来长大了模样好看,也不是什么正经师叔的模样。”
“虔子文?”苏流沙愣了片刻,蓦然笑了,“他的确招人疼啊,脾气也好。不像你以前,我说错句话你就要拿剑砍我。小师侄多好啊,不光有师父疼,还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