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肉身无存只余神魂,又被硬生生拘禁几个月,都会像宋天明一般恨意发酵越发猛烈。
宋天明想了千百种法子处置白羽,纵然是传说中的魔尊又能如何,还真能敌得过自己的父亲?
再一抬眼,宋天明就看到了宋天官,立时飘到父亲身边煽风点火,他涕泪俱下地喊:“爹,就是他杀了我!你得替我报仇,替我做主啊!”
宋天官的眼神却是死寂的灰败的,他没了之前说一不二的做派。他眼见着爱子残魂的悲惨情景,硬生生从骨缝中榨出了一丝反抗之意,“我知道他不成器,仗着我的名号为非作歹。可那又如何,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白羽,若是有朝一日你让我得了机会……”
宋天官的话没说完,他已经断了气,喝喝捂着喉咙眼珠瞪得浑圆。纵然他的眼神再恶毒,仍旧抵不住生机流逝。
那一剑,连他的魂魄也切碎了。临死前他忍不住瞥了旁边一眼,宋天明的神魂也已消失了,就像一缕烟般迅速消散。
“我呢,最讲理。你儿子要杀我,你也要杀我,又是你们先出手。这回我再动手,估计也没谁说我生性嗜杀吧?”
黑衣魔修宽宏大量地点了点头,挺满意自己这种处理方式。
风华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他小小声抱怨道:“魔尊,有谁不服气你直接杀了不就行么?还非得讲什么道理啊。”
白衣妖修不怀好意地瞥了瞥晏歌,“就好比那边的晏歌仙君吧,出卖朋友还毫不后悔。魔尊若是一剑杀了他,我都觉得太便宜他。”
终于轮到他了,晏歌心有所悟。他索性上前一步,毫不避讳地抬起头直视白羽,“正如我那时所说的一般,我不曾后悔。就算重来千百次,我也会杀你。可我倾心于你不能更改,也是事实。”
谁料黑衣魔修倦怠地一摆手,“我不想听你说话了,磨磨唧唧又太烦。你杀了我两次,我只杀你一次,严格讲还是我吃亏。”
话音未落,剑光已经到了。晏歌倒下去的时候,眼神仍是留恋的,他伸出一只手冲着白羽的方向,想要努力挽回什么。
从始至终都是他求而不得,白羽片尘不染太逍遥快活。他不甘他愤懑,然而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晏歌的手还没碰到白羽,就倒下了,瞳孔茫然地放大,至死也没闭上眼睛。
“这是何苦呢?”白羽纡尊降贵地低下身来,替晏歌合上了眼睛,“我从来不明白你,也不明白罗浮是什么心思。你们爱慕我也好,憎恨我也罢,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
黑衣魔修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们杀我多少次,我也死不掉。哪怕整个世界都毁于一旦,我也会永永远远地活着,简直无趣。”
活得太久真是件很心烦的事,从红尘里走过一遭,哪怕最后死了仍是爱恨情仇不得解脱。
杀完仇人以后,白羽忽然倦怠了。他揽衣坐下,仰起头望着天,谁也不想搭理。
然而有人让他不得安宁,有人冷冰冰地问:“白羽魔尊杀我师弟,又杀我师尊,不该斩草除根把我也一起杀了么?”
好好活着不成么,非得没事寻什么死啊?白羽一抬头,就看到齐佑天望着他,蓝眼睛都是郁郁的沉暗的,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被人俯视的白羽也没觉得不习惯,他揉了下脖子,“你师父欠我两条命,你师弟就是我,糊涂账算谁也算不过来,不如就此作罢?”
“魔尊不杀我,将来必成大祸。”齐佑天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蓝眼睛里像是有簇火焰正在燃烧,顷刻间火光倾天灼灼发烫,“我在此立誓,终有一日会让你后悔。”
此时恰巧有隆隆雷声响起,似在应和齐佑天的誓言。
这小辈,还真一门心思要替晏歌报仇不成?白羽长眉一皱,真心实意地为难了。
白羽不说话,他养的猫却不依不饶地磨牙了,“魔尊,他要求死你就成全他,谁还敢反对一句?”
“真有人敢反对,而且我也打不过他。”白羽慢条斯理地说,“这小子的救星已经来了。”
阴沉暗淡的天空瞬间为之一清,说不出的晴朗瑞光万丈。
好像太阳终于肯光顾许久不见天日的极渊之地,它是光耀的明亮的,灿灿然似一团火一束光。
等到离近了才发现,那不是太阳,当真是一道光。这只是它太明亮太耀目,甚至让人生出了这团光就是太阳的错觉。
那团光降落在地面以后,既无温度也不灼烫,反而立时消散了。
四位侍女不声不响地开路,于是前方尘土尽数消散,各色香花乱漫曼妙乐音奏鸣,硬是把荒凉的极渊之地变成了奢华的天幕海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