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惶然无措。
村长得意地将握着烧火棍的手放下,眯着眼,贪婪地望着女子姣好的脸容,暗暗地咽了口唾沫。
这个女人,太不识趣,自己好心收留了他们,竟不思报恩,瞧得上她这个寡妇,被自己纳入房中明明是她的福气,竟然死活不肯答应!想到这个,村长的心头就是一阵火气,对方是巫女,说不定真的会使巫术,他也不敢来硬的,只好暗中撺掇其他人比其就范,这么多人,还怕拿不下一个弱女子吗?
哼,等人绑起来,还不是任由自己捏扁搓圆?巫女又怎样?曾经那么高高在上,是他们这等边陲小镇小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可如今巫族都灭族了,还指望有人替这余孽出头不成?
村长一想到巫女妙曼的身姿,小腹顿时火烧火燎,看着她的眼神愈发不加掩饰了。
段回川在一旁默默旁观这出充满了愚昧偏见和刻毒的悲剧,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神情动作流露的恶意却是昭然若揭,他不认识这对母子,但年幼时同样遭受厄难的经历,让他心有戚戚,情不自禁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怜悯。
然而他依然如同一缕孤魂般漂浮着,一个彻底的局外人,就连想要推开那些不断逼近的村民也做不到。
“小心!她会巫术!”村长大喊一声,不知何时,他从领头者,躲入了人群中,“大家一起上,我们人多!”
于是剪子改锥、锄头木棍,还有粪水烂菜劈头盖脸掷了进去,他们越逼越近,棍棒铁锹一拥而上!
女子紧紧护着自己的孩子,身上伤痕累累,昏暗的屋子里,两道冰冷的眼神狠狠剜在村民们身上,怨恨的,绝望的,冻得他们一哆嗦。
“把他们绑起来,拉出去!”不知谁说了一句,接着一只只恶鬼似的手向他们伸去——
“别碰我儿子!”女子猛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声,墨绿色的狂风凭空而生,在她周身呼啸来去,将众人一个个掀翻在地,屁滚尿流。
“杀人了!巫女要杀人了!”村民们惊骇得脸色狂变,纷纷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他们将木屋的门堵上,堆上柴火和油,一把大火瞬间铺天盖地地烧起来,浓烟滚滚,几里外都能看见。
眼看着二人即将被恶火吞噬,段回川心急如焚地在母子二人身边团团转,拳头攥得青筋暴起,可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啃噬着梁柱桌椅,视野里的一切被高温灼烧扭曲变形,浓稠的焦糊味夹杂着熏烟侵蚀而来,就要无情地吞噬这里的一切,带走两个柔弱而无辜的生命。
男孩安静顺从地窝在母亲怀抱里,仿佛对即将直面的死亡并不如何在意,他伸出小手轻轻擦去母亲眼角的泪,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段回川看清了这个简单的口型,微微睁大眼,眼眶一片酸涩,几乎要落下泪。
那个瞬间,仿佛被某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贯胸而过,于是一颗心在猝不及防的疼痛中痉挛起来,巨大的悲伤和无望汹涌而至,淹没过无穷岁月,即将没过头顶。
眼前尽是斑驳的赤红色,沉甸甸的往事山岳般朝他压来,时空在此刻重叠,他不知道这些狰狞的情绪究竟来自哪里,或许是来自眼前这个懵懂又无助的孩子,又或许是来自他自己。
恍惚间,段回川看见女子朝男孩笑了一笑,那笑容是如此惨淡,像是被苦难稀薄过的哀戚。
“好孩子,将来的路,妈妈不能陪你了……你要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她看着周围墨绿色的气流越来越稀薄,知道时间不多了。她其实只是巫族一个普通的杂巫,并没有强大的天赋,更不会厉害的巫术,只是靠着燃烧最后的生命,透支为数不多的血脉力量。
很快,她的力量抽空了,女子最后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发顶,看着绿色的气流温柔的包裹着男孩,送出这栋即将倾塌的木屋,任由焦黑的残柱当头砸落,在火光中慢慢闭上眼……
村民们远远在木屋外踟躇徘徊,任凭屋子在猩红的火光里烧出噼啪的声响,最后变作一片断壁残垣,他们的脸在冲天火光里被照得阴晴不定,有人心有余悸地说了一句:“幸好我们动作快,要不,那巫女就要用巫术杀死我们了!”
众人清醒过来,纷纷附和,仿佛自我安慰充满正义性的说辞,就能掩盖犯下的滔天罪行。
村长暗暗藏在人群里,心下一阵后怕,幸好巫女已经死了,否则……他眯着眼遥望烧成废墟的屋子,不甘地咂摸着嘴,庆幸之余又有几分遗憾,可惜了那么貌美的女子,他一辈子也没见过的绝色,到底也没尝到嘴里。
不过,他得不到,其他那些个暗地里垂涎三尺的家伙,也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