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他觉得千穆在故意回避重点,正欲打断时。
红发青年赤红的眼睛看着他,仿佛顷刻间,他的过去与现在——甚至还有未来,都烙印在了这双情绪难辨的眼瞳里。
“现在你觉得没什么,以后如果习惯了,遇到压力大到你必须不停抽烟的时候,不就彻底危害到身体了吗。”
千穆似在这一瞬流露出了什么,但那丝不明的情绪离开得太快,松田阵平没能抓住,只听红发青年真跟单纯好心般笑道:“换个更好的解压方式,总不是坏事,我只是从心理学的角度给你一个建议。至于换不换……就看你自己了,松田警官,毕竟你的确,还年轻。”
“……行吧,我会考虑换一种方式的。”松田阵平下意识想怼过去一句,我年轻你就老成了吗?但看着红发青年与过去差别颇大的模样,他很不适应,只想赶紧结束你一句我一句的套话,直入正题。
可话到嘴边,态度越发滑溜的千穆已自然道:“警官们公务繁忙,还是长话短说吧,案件的细节就麻烦松田警官了。”
松田阵平皱眉凝视他半晌,不答反问:“我忽然想起了克托尔这个名字,在一个月前连环杀人案的报道出现过……那个帮助警方逮捕杀人魔的犯罪心理学专家。那么——克托尔顾问,以你的专业水平,比起来警备局挂职,更应该去搜查科协助调查吧?”
“我能给你描述的只有拆弹的过程,炸弹没有犯罪心理,要了解什么,你还是只能去找追捕犯人的警察。所以,这么急着上来,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目的?啊,不方便说就算了,你们这样的顾问非要冒险搞什么研究,跟我没关系,希望没耽误你的正事。”
这段话包含了两个意思。
第一个是松田阵平隐晦的提醒,他已经看穿了千穆的心思。
一个随便跟杀人魔打交道的“专家”,不一头扎进刑事案件做贡献,专门跑来只有炸弹的现场做什么研究,或许真有一点研究价值,但显然费力不讨好。
排除这位顾问真是吃多了没事干的可能性,松田阵平只能想到,他是恰好听说有一枚炸弹迟迟没有拆除,还在楼上没下来的拆弹专家恰好又是认识的那个谁,才会主动现身,亲自上楼确认。
如果就是这样,松田阵平顶多哼一声还算有良心,勉强原谅他一个字不说玩消失的罪过。
然而情况更复杂。
没猜错的话,源千穆应该就是在执行机密任务,他用新身份出现,刻意避开熟人,说明这个任务相当危险,他甚至不能暴露过去的人际关系。
松田阵平和另外两人正因为有所猜测,才只在心情不佳时暗骂几句,放几句逮到人一定要狠狠收拾的狠话。
如果源千穆明知道炸弹案的事情,知道是他和研二负责拆弹,仍选择不出现,他们两人事后知晓,也绝不会怪他。
但事实却是——意想不到,源千穆真的来了。
松田阵平当然不会直说自己多有触动,动完了也忍不住提起心,担忧某人这么大大咧咧地露脸找过来,就不怕出大问题吗!万一自己和研二没打好配合,张嘴就给他拖了后腿,那可就糟了。
所以方才那段话的第二个意思,便是更隐晦地询问千穆,他过来是单纯为了确认他们的安危,还是另有目的,如果影响到了他不便透露的任务就赶紧走,不用管他们,其他人那边,自己会想办法圆过去。
“唔,结果说了半天,松田警官还是想偷懒啊。”千穆仿佛没看见小伙伴瞬间黑了一个度的脸色,“好吧,我确实是心血来潮才想着过来看看,既然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我就先告辞了,研究所里还有不少工作。”
松田阵平呵呵:“有不少工作就别闲逛,你脸上已经写着睡眠不足,疲惫过度几个字了。”
“?”千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脸色应该很正常才对,结果居然被松田阵平接连看出疲倦,难道这也是犬类动物的直觉?
不过,炸弹解决了,新身份也顺理成章给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透了底,他确实没有精力再在这儿待着了。
勉强再说了点客套词,千穆向着松田阵平礼貌颔首,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时萩原研二的收尾工作还没结束,而千穆似乎并没有要等人,跟害自己亏大了的罪魁祸首也说几句话的意思。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当场把萩原研二揍一顿。
虽然跟松田阵平说工作很多,但千穆很闲,他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组织那边已经翘了五年的班没干活了,假身份翘个研究所的班更不在话下。
他回的还是真正的住处,这次进门破天荒地没有立即洗澡,而是立刻躺到床上睡觉,再不合上眼,已经心律不齐的心脏艰难地输送着血液,跳动得时快时缓,仿佛下一刻就会在胸腔内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