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还记得自己说小棠是二手货的时候,心存嫉妒。
但另一个记忆告诉他,他说顾幼棠二手是真心觉得这个小公子太过水性杨花,不是个好伴侣,一个月不到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男朋友,这种人根本没有用他的真心,全是在玩。
这些混乱的记忆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沈斐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亦或者都是假的。
算了,这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此时此刻,一直以来都不爱他,不看他,不关注他,不接受他的顾幼棠正陪在他身边,为他哭呢。
多久没有人为他哭一场了?
沈斐自己都记不清楚,他仔细想了想,上次有人为他哭得心碎,还是他被判要坐十年牢的时候。
他的妈妈呀,在庭上喊着不可以,说她的孩子才二十岁,刚刚二十,大学都没有读完,说她的孩子从小很听话,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给压着他的警员下跪,双手合十摇得像是求签的样子,然而结局依旧是一个十年。
十年里,只有他妈妈过来探望过他,给他寄吃的,给他送毛衣,最后因为被推下楼的旧疾复发,腰疼得受不了,爬不起床来,才没能再来看他。
那年法庭上的眼泪,沈斐从二十岁记到现在,如今只觉得小棠的眼泪像是也流进他心里,他有预感,如果不能得到小棠,他将记下这场眼泪不止十年,而是永远。
顾幼棠发现沈斐看着他,看着看着,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泪水,刚才被打得半死都还一副老子赢了的感觉呢,怎么现在哭成傻逼了?
顾小少爷伸手那自己的衣角给因为自己遭殃的沈斐擦了擦眼角,不知道安慰什么,于是什么都没说,想起每次自己哭的时候,爷爷都会轻轻摸摸自己的脑袋,他便也有样学样去摸了摸沈斐的头顶。
很快顾幼棠看见沈先生在对他笑,一边吞下口中的血沫子,一边用尽全部力气对他说:“小棠,你是这个世界第二个为我哭的人……”
顾幼棠愣了一下,心想我是为自己哭呢,你要是被打死了,我就完蛋了,我给你开的门,你又是被我盲盒男友给打死的,我不哭谁哭呀?
但你非要这么想,我还能怎么说呢?
顾小少爷不说话。
“要是能带你去见见我妈就好了……她快走了,医生说没几天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后半辈子,我从前一直敷衍她,说快了快了,有喜欢的人,在一起了,马上就结婚,但都是骗她的,我喜欢的人不爱我,我是他随叫随到的狗,但没关系我喜欢他,所以他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顾幼棠瞬间蚌埠住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只是一直都对拥有浓烈亲情感的人报以绝对的共情,他想说沈斐,你不是我的狗哦,我只是像捉弄你,谁叫你没礼貌还那么坏。
但这话不能说,于是独苗苗温柔道:“可以哦,等你好了,我可以陪你去见你妈妈,只要她不嫌弃我是男生。”
“何必等到那时候,就这时候吧。”沈先生忽地从担架上坐起来,礼貌的跟护士小姐说,“我好了,我要带我的小未婚妻去见家长,麻烦路边停一下就好,我们要打车去陀亚国际医院。”
救护车是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不能随便开,但患者要中途下车却也是第一次,护士小姐姐愣了一下,看了看对面的师兄,师兄也是懵逼状态,再三询问了一下患者的意愿,患者坚决要下车,师兄便只好跟司机说一下,让车在路边停下。
顾幼棠全程云里雾里,下车前总觉得不太好,拽了拽沈斐拉着自己的手,担心的说:“真的不急于一时,我又不会跑。”起码这三天不会跑。
“不是你会不会跑,是我怕我妈等不到那天,越早越好吧。”其实也是怕小棠跑。
两人各怀心思,顾幼棠等上了出租车,看沈斐身上还一堆血,自己也穿得不体面,便一边给人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边说:“等到了医院,我们就这样见你妈妈吗?她是病人,我们这样去见她,岂不是让她也担心了?”
沈斐点了点头,在车上享受着顾小少爷对自己温柔的怜悯,说:“没关系,到了地方我们先洗个澡,医院比较好,套房里能洗漱,我也有换洗的衣物在那边,小棠你的话,我让朋友帮你带一套过来好不好?”
顾幼棠也只能点头了。
等到了医院,顾幼棠看着熟悉的环境,真的不得不奇怪,这医院在圈内这么红火的吗?上次他脚受伤了,周祺苼他们也是带着他来这里看病,也是在这里他抽到了解老板那个讨厌鬼,现在再来这陀亚国际医院,虽然去的楼栋不一样,但顾幼棠依旧看得出来能在这里住院肯定得花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