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王一飞松了口气,手术进行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位于枢椎十点二十分左右的那条骨折线,一直到到十二点位置的前纵韧带后方,基本所有的椎体和骨水泥都被清除完毕了。而要继续清理剩下的枢椎骨骼,就得首先处理掉这条韧带。

生命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在发育进化中,生物进化出了骨骼系统用于支撑和保护自身。而为了让骨骼不至于妨碍活动,就势必需要进化出能够让骨骼系统运动而不至于互相脱位的系统。而韧带则是这套系统里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可惜,即使科学技术如此进步的今天,人们仍然不能制造出和原本一样好用的韧带,甚至连韧带和骨骼的连接都无法复制出来。外科手术中会用到的韧带重连方案,除了中间断裂后的缝合术以外,就只有一个途径了——用钉子直接把韧带钉在骨头上。而普通的钉子在这种角度根本不可能工作的起来,毕竟这点空间下,想挥动锤子在物理上就不太可能。因此,骨科木匠们采用了钛合金螺丝+骨科电钻+假体预留安装孔的组合方案。用拉钩暂时把纵向切开的韧带分离。然后磨掉剩下的枢椎,替换好假体后,再把韧带松开,换上合适的钛金螺丝,将韧带扭进假体上预留好的孔洞中。

用手术刀纵向切开了宋华林的前纵韧带,王一飞用拉钩将韧带分开到了两侧,最后的清扫工作就相对比较容易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工夫,王一飞就拆掉了经口入路能看到的剩下的枢椎部分。而藏在椎体内的后纵韧带也照章处理,又用了两条拉钩分离。

“可以了,拿前端的假体过来。”手术室里播放的《highway to hell》已经循环了不知道多少次,帕斯卡尔博士从一开始的稍有兴致,到如今的稍显木然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把一首歌翻来覆去听上两个多小时的。而王一飞估计也是听腻了,点名要换歌,“放《back bck》吧。”

摇滚木匠王一飞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着自己的手术。他已经用常人难以坚持的姿势进行了六个小时的手术。虽然比自己的老师邱院士年轻许多,可王一飞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浑身的肌肉都在尖叫着向他发出怒吼,警告这个摇滚医生——“我们就要罢工了!”

“麻醉,给我拿张凳子过来。”假体已经经过了多轮的抛光以及消毒,可王一飞却坚持在安装上去之前,先用肉眼再检查一遍。“就直接放在我屁股后面。”

邱院士皱了皱眉头,而孙立恩也发现了有些异常。

“王一飞,男,47岁,肌肉乳酸堆积。”状态栏提示,正在做手术的王一飞,体力已经基本到达了极限。

“一飞啊,我来接手吧。”邱院士走到了王一飞身边,低声道,“你做的时间太久了,体力跟不上的。”

“这个角度我做都费劲,您来做就更受不了了。”王一飞拒绝了恩师的建议。“我的体力自己心里有数,装好假体没有任何问题。”

邱院士不再坚持,而是继续通过屏幕观察着王一飞的手术腔镜视角。椎体被拆掉快一半后,露出了里面的脊椎硬膜。而这一部分目前看上去状态很好,完全没有损伤和水肿的迹象。

半块假体被小心翼翼的斜放在了裸露出的硬膜上方。露出的一点空间,正好可以让王一飞用万向螺丝刀将后纵韧带固定在假体上。

万向螺丝刀这种东西原本只是应用在航空器维修的领域中。它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用一根柔软但是有极高抗扭性的软杆代替了原本螺丝刀上的延伸杆。使用时只要注意固定住弯曲头,就可以随意扭紧无法用刚性螺丝刀直接扭上的螺丝。如果不是有这种好东西存在,3d打印的枢椎假体一开始就不可能安装的上去。

两颗螺丝被迅速扭在了假体内侧,宋华林的后纵韧带被拧在了假体上。然后就是迅速回到正面,将前纵韧带拧在假体上。这一动作,王一飞只用了一分钟。

等到最后一颗螺丝被安装到位,王一飞稳稳当当的抽出了手里的电动螺丝刀,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术服并没有和内窥镜支架接触。他这才放了心,把手里的电动螺丝刀塞进了助手怀里。而自己则用手臂裹住了有些宽松的手术衣,以防剐蹭到手术器械,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