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社长走后, 林幸看看自己身边站着的徐溪晚, 又看看周围带笑的嘴脸,想起一个成语,狐假虎威。徐溪晚是老虎, 而林幸就是那只站在老虎身前唬人的狐狸。
林幸有点颓丧。
她说要做那个站在徐溪晚身边的人, 可是目前为止,好像还是踩着徐溪晚给自己铺起来的路往上爬更多一点。
徐溪晚顺手把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在一个路过的侍应生的托盘里,看到林幸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累了?”
“不是, 只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啊,好像离开你,什么事都办不成。”
少年人总有脱离家长的桎梏自己闯出一片天的豪情,徐溪晚理解林幸的沮丧,笑道:“不是离开我什么都办不成,是离开权力什么都办不成,你看这些人尊敬热络,是因为我是徐溪晚么?不是,只因为我是徐家的当家人而已,当年徐家落魄的时候,他们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要是有一天徐家突然遭遇不幸,再次衰败了,即使有一百个徐溪晚站在面前,他们也不会多理睬一下。”
话是这么个道理,可林幸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徐溪晚说:“你心思细腻,本来就不适合这种曲意逢迎的行当,我那时不想让你进来,也是这个道理。”
“你可别瞧不起我!”林幸不服,“我……我只是一时没法适应,晚晚,你劝不了我的。”
“没想劝你,你想走这条路就往下走,不过也别去计较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不管是站在平地还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的起点没人会记得,等你站得比我高的时候,别人看到的只会是你站在山顶上,而不会看到你从哪里上的山,小幸,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林幸说:“明白。”可她在心里反驳,自己并不想站得比徐溪晚更高。
她想,徐溪晚大概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什么徐溪晚的接班人、徐家未来的继承人,那些媒体看着徐溪晚的面子,给林幸安了那么多年轻有为的头衔,林幸一点都不在乎,徐溪晚说的对,林幸并不喜欢做一个商人,林幸一头扎进来,不过是为了分担徐溪晚肩头上的重担。
林幸永远忘不了从小到大,自己眼睛里看到的,徐溪晚没日没夜忙碌的身影。
最忙的时候一天睡不到三个小时,每天出门都得用粉底遮盖脸上的憔悴,林幸心疼,却毫无办法。这么大的一个家,全靠徐溪晚一个人在支撑,徐溪晚手底下那么多精英,讲求的永远是效率,他们巴不得徐溪晚是一台永动机,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忙碌,让公司业绩年年攀升,让他们拿到手的分红一年比一年更多,至于徐溪晚的死活,他们是不在乎的,甚至有时,连徐溪晚自己都不在乎。
否则徐溪晚不会在眼珠子都熬红了的时候一杯接一杯地喝咖啡、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徐溪晚自己不在乎,林幸替她在乎。林幸从前眼睁睁看她操劳疲惫,事事亲力亲为,林幸掺合不进去,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至少林幸可以选择靠近她,站在她身边,替她分担身上的重担。
从前,徐溪晚没有可信任的人,以后,徐溪晚至少可以信任林幸。
因为徐溪晚站在高处,所以林幸便也想向上攀登,如果有一天,徐溪晚不执着手中的权力,闲云野鹤去了,林幸也能马上放下手里的一切,陪她去闲云野鹤。
高处不胜寒,一个人站在云端多孤独寂寞,林幸可受不了,再说她连徐家的血脉都不是,何谈什么继承不继承徐家?她从来也不想做徐溪晚的接替者,她只想做徐溪晚的陪伴者,陪伴她走过世间这段孤独的旅程。
这话林幸没打算跟徐溪晚说,徐溪晚知道了,恐怕会说林幸真傻,耽误前途。
前途是什么?林幸的前途就是徐溪晚。
这场盛会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林幸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她想入这行,徐溪晚只好让她去历练,宴会上徐溪晚对林幸的寸步不离,已经让林幸心里不舒服,送别宾客的任务徐溪晚就交由她独立完成,不过徐溪晚仍旧忧心,找了个林幸看不见的角落,躲在暗处,生怕林幸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
最后一个送走的是薛曲双。薛曲双从十几年前就跟在徐溪晚身边做事,现如今功成名就,做了公司的副总,前两年也和爱人结了婚,有了个可爱的宝宝,和林幸的接触也不如林幸小时候密切。
薛曲双是看着林幸长大的,林幸小时候短暂的某个时期,吃穿用度都由薛曲双一手包办,纵使后来接触少了,薛曲双和林幸的感情还在,她最后一个走,在徐宅大门口与林幸告别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