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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咄怪事!”李玄都声音陡然严厉,“要是你们自己家里的事情,你家奴仆打死了你的儿孙,你说你们自己处置,别人不得插手,那也就罢了。可如今是你们的人打死我们的人,这是两家之事。我们李家可不是你们圣人府邸的奴仆,我们作为死者亲族,要讨回一个说法,讨要一个公道,怎么就成了越俎代庖?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姜夫人被李玄都的话一逼,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玄都冷笑一声:“如果有这样的道理,是至圣先师传下的道理?还是心学圣人讲过的道理?亦或是哪位先贤?不妨讲出来,也让我这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山野村夫受教一二。”

龙老人不得不开口了:“自然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只是杀人之事,只要将杀人之人拘拿即可,又何必将所有人全部扣下?”

李玄都坦然道:“龙老人先生应该明白‘墓田’二字的意思,那是我们自家之地,与宗祠一般,都是重地,不说外人,就是自家人都不能随意出入其中。若是有人擅闯,自当惩戒,警示他人,这便是规矩。易地而处,若是有人擅自闯入至圣林,难道姜夫人会当场放人吗?”

龙老人久闻李玄都向来能言善辩,今日亲自领教,方才知道不虚,一时间也无言以对,毕竟这并非辩论义理,或是谈空说玄,而是就事论事,大儒们未必擅长。

李玄都目光扫过众人:“这些人只是些奴仆,并非圣人府邸的族人,更算不上儒门弟子,就敢如此横行霸道,擅闯他人墓田在先,出手伤人性命在后,这还是我们李家,也算是有些脸面的人家,李家尚且如此,可见这些人平时对待小民百姓是何等凶恶,圣人亚圣就是这么教导后世弟子、族人这般对待百姓的?要是都像他们这样,齐州的百姓不知要遭多少罪孽!”

姜夫人目光一闪,觉察到了李玄都话语中的漏洞,立时说道:“清平先生是在质疑至圣先生和亚圣的道理?”

此言一出,无论是道门中人,还是儒门中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立刻出手。

谁都清楚,把话题引到了圣人和亚圣的身上,就给儒门动手的理由,儒门中的反对声音因为某种道义正确,也要站出来反对道门,甚至亲自出手。

李玄都却浑然不惧,或者说早有预料,淡然道:“姜夫人居心叵测,意图将今日种种错误归咎于千余年前的古人,试问,千余年前的古人何罪于今人?至圣先师教人道理,就好似算学,在千余年前,一加一等于二,千余年之后,一加一还是等于二,并不会等于三。自家学艺不精,将题目算错,却反过头来责怪算学,所以我说你居心叵测。”

“道理就是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对于至圣先师的道理没什么意见,对于你们这些把道理讲歪的后世弟子,却是很有意见。”

此言一出,在座的儒门之人无不变色。

姜夫人更是一拍扶手,怒道:“你放肆!你也配谈至圣先师的义理?”

李玄都仍旧是毫不动怒:“不配?圣人曰:‘有教无类。’人人都可以学习圣人的大义道理,不分族类,一视同仁。圣人又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既然人人可以学习,自然人人可以思考,产生自己的理解,付诸于口。这是圣人亲口所言,也是圣人的亲传弟子亲自记录,我为何不能谈论圣人的大义道理?如今姜夫人却对我说不配,试问,是我错了?还是圣人的道理错了?”

姜夫人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