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载元起身取过一副地图,摊开在书案上,仔细看了李玄都的行程,喃喃道:“这一路走来,竟是见了如此多的人,未免太过巧合。”
“不是巧合。”恐怕李玄都绝对想不到施宗曦会如此高看自己,只听这位万象学宫的第四位大祭酒语气笃定地说道:“是有意为之。”
徐载元问道:“此话怎讲?”
施宗曦道:“李玄都见的都是什么人?除去邪道中人不谈,分别是太平宗的沈无忧夫妇、玄女宗的玉清宁、正一宗的颜飞卿、慈航宗的苏云媗、金刚宗的悟真,除了太平宗之外,其余几宗都与清微宗敌对。他一个清微宗之人,却与敌对宗门的关键人物暗中联络,因为什么已经不言而喻,所以在天宝七载的时候,李玄都离开清微宗并迅速得到大天师的扶持便在情理之中了。换而言之,不应说李玄都是被逐出师门,分明是他主动叛出了清微宗才对。”
徐载元沉吟道:“也就是说,自天宝二年事败之后,李玄都就已经有了离开清微宗的念头,并为此谋划多年,终于在天宝六年付诸于行。”
“正是。”施宗曦点头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李玄都能隐忍数年,不是他脾气好,而是他有大志向,所以才不在意一时的意气之争。”
徐载元轻声道:“倒是小觑了他。”
施宗曦叹了口气:“此人心机深沉,就算暗中投靠了大天师张静修,也不甘心做张静修的提线木偶,于是开始寻求破局之法。”
徐载元立时说道:“是秦素。”
施宗曦冷笑一声,似有几分不屑:“正是。秦素是秦清的独女,谁能娶到秦素,谁就是秦家的女婿,甚至是未来的秦家家主。放眼天下,能与秦素门当户对又年龄相当的男子,少之又少,不巧这位小李先生便是其中之一,也不知他用了何等手段,竟是让这位秦大小姐对他死心塌地,他便由此攀上了辽东豪强的执牛耳者,秦家。至于当年的那位张小姐,人走茶凉,自然是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徐载元有些奇怪这位施先生为什么忽然为张家小姐鸣不平,在他看来,李玄都的做法无可厚非,换成他在李玄都的位置上,也会选择秦大小姐,而不是守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放。不过他也没有过多深思,只当是文人酸腐矫情。
施宗曦继续说道:“李玄都这等人,心机深沉,就如顶尖棋手,走一步而想三步。所以他此番前往辽东,绝对不是要与秦家小姐定下亲事那么简单,他还有着更大的谋求。”
徐载元一惊:“辽东铁骑!”
施宗曦道:“辽东豪强早已对关内虎视眈眈,李玄都又有大志,两者见面必然是一拍即合,接下来的事情便可想而知,定是李玄都竭力说服以赵政、秦清为首的一众辽东豪强,南下入关。不要小看李玄都,他在清微宗经营多年,又有大天师的支持,更与西北的地师有所来往,让他做一条真龙很难,可扶龙却是不难。如果辽东铁骑南下入关,李玄都居中策应,到那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部堂,在部堂之后是有名无实的直隶总督,再然后便是帝京。至于旗号,也很简单,如今朝廷是太后和晋王当政,而‘牝鸡司晨’又是亡国征兆,士林之间对此多有不满议论,若是赵政打出‘勤王保皇’或是‘清君侧’的旗号,那么民心会站在哪边,还不好说。”
徐载元脸色阴沉下来,眼神中又透出几分无法言喻的惶恐:“若是……若是果真如此,朝廷危矣。”
施宗曦徐徐说道:“幸而还有金帐汗国,如今金帐汗国大举南下,赵政不得不派遣重兵驻守边境,无力兴兵南下,最早也要等到入冬之后战事结束的来年开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若是错失良机,恐要遗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