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本就打算把身边的给出去一个,年纪合适的只有这几个,反正不是宝绿、碧桃,就是白芨、瑞云。瑞香早就表过情,要一辈子服侍太太。”银线掰着手指头说。

“瑞云长得白净秀气,他老子娘从前打着把她往老爷屋里塞的主意,结果没成。”

“天爷!太太能忍?”杜云安凑近问,眼睛闪闪发光。

“老爷那一屋子姨娘通房都是太太抬举的,咱们太太历来不在意这些事情,老爷也不放心上,那些个姨娘在太太跟前和猫儿狗儿没甚两样。”

云安脸都皱了起来,反正她自己绝对忍不了,宁可一辈子不嫁人……多脏呐,隔应不膈应呢。

“你道我浑说的,我姨妈是上夜的差事,夜深人静,那些婆子们就靠叨咕闲话捱困壮胆,只要是下人们的事,甭管什么都别想瞒过这起子长舌头!”银线斜她:“瑞云家在这上头很有能为,反正瑞云叔伯家的堂姐就给了个举人。她姨妈家的女孩儿嫁的是个古董商人——她姨妈做了咱们大姑奶奶的陪房,夫家姓周。”

“周?周瑞?女婿叫冷子兴?”云安睁大眼睛。

银线也吃一惊:“我原以为你不爱听这些消息闲话,是我错看了你,早知道你爱听,我这里有一肚子新闻没处倒呢!”

倒是杜云安这会儿心里有数了——怕是最后拿下头筹的必然是瑞云了,王熙凤心有沟壑,她知道瑞云是荣国府管家周瑞的外甥女儿,现成的好帮手,舍她其谁呢。只可惜依瑞云的城府智慧,怕是在王熙凤手底下活不过三集吧?

这姑娘顺风顺水的惯了,这边府里的人肯捧着她,荣府本处就有几百家生子呢,她们自己都斗的厉害,瑞云姑祖母的荫庇且照拂不到那边去呢。就王熙凤那“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脾性,不动声色间就能借刀杀人。

针线房小姊妹叽咕闲聊,正院里瑞云、瑞香两个也正说梯己话。

瑞香对瑞云,从来都是顺毛捋,两人志向不同,瑞香就处处贴心贴肺,比亲姐姐还周到。

瑞云这会哭得呜呜咽咽:“我不过错了一句话,连白檀姐姐都说我。还有云安,我在太太跟前替她说了多少好话,她倒好,站干岸看笑话……”

瑞香赶紧用帕子给她拭泪:“快别哭了,叫白檀姐姐听见,还以为你吃心了呢。”

瑞云抽噎着自己平复,瑞香好笑:“瞧瞧,瞧瞧!你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委屈。如今就这样了,若果真嫁个庄户汉子,那苦头才在后头呢!”

“也不到庄户的地步罢?”瑞云撕着手帕,低声嘟囔:“听说挺有能为的。”

“再能干又如何,没根基没人脉,只怕家底子都不如你历年积攒的厚。等他出头要到多早晚去?”瑞香这话说的却是真心:“依我说,你还是多想想你娘的话,别误了自个儿。”

瑞云就不说话了,她娘知道她看上了杜仲后,给了三条路:一是去凤姑娘屋里,日后定能当上琏二爷的姨娘;二是求太□□典放出去,已给她看好了一户通州的财主;第三才是顺她的痴意,允她嫁去杜家,只是杜仲必须得自己想法子成为王府家将,之后她爹愿意舍下老脸到老爷跟前举荐他做亲卫、谋前程。

瑞云自是愿走第三条路的,但杜仲守礼,她借故也只和他说过两句话,哪儿有机会表白一腔心事。最可恨杜云安油盐不进,自己暗示几次都装傻充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瑞云自谓付出良多,对杜云安的不满便一点点积攒起来,之前听了瑞香的挑拨,不满终于变成邪火烧了起来。

“凤姑娘太厉害,从前安儿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嗫嚅半晌,瑞云方道,“她老子娘也是得脸的,安儿还不是被凤姑娘折腾病了挪出去,说是犯错挨罚的时候别的丫头挟怨报复,可大冬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听说如今痨病鬼似的捱日子。”

瑞云从前也看上贾琏,只安儿受的那盆冷水把她也惊醒了:“安儿老子娘也受了挂落,打发到南边看房子。爹娘养我一场,能不能争光另说,反正不能带累他们。”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她焦躁的很。

瑞香看在眼里,把自个思量多时的法子缓缓告诉:“说到底你就是相中那姓杜的呗!其实你若打定了主意,这也不难。”

瑞云看她,抓住手忙叫好姐姐。

“你想想,这挡路的石头只有一块……”瑞香‘谆谆善诱’状:“只要把她挪开了——我们瑞云出落的才抽嫩箭来的兰花一般,没他妹妹阻拦,我不信他不愿意。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福气!”

“眼下正有个现成的窝儿等着进人呢,你不去不如叫她去。”瑞香心道,只要不来正院和自己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