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昨天,展昭才知道在多少个午夜梦回下,那个表面狂放不羁,傲视一切的白玉堂,心里其实有个洞。

即便拿天地来堵,也始终无法将这个洞填平。

他看似坚不可摧,却不过只是遮挡内里脆弱的一层壳。倘若不小心敲破,便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嫩肉和满眼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

偏他心高气傲,不肯对世人示出一点弱,只能在无人察觉的漆黑深夜,偷偷摸摸的汲取自己身上的一点点的温度。

展昭摸着身旁位置的一手冰凉,重重叹了口气。

心想:以后要再对他好点,让他感受到哥哥如春天般地温暖。

“白大哥不在了没关系,你还有展大哥。”

展大哥精神抖擞的起了床,简单洗漱过后去了大堂吃饭。

按照约定日期,今日王朝应该就到了。展昭早就提前给他留了信儿,让他抵达后来这家客栈找自己。

恰好白玉堂去暗庄,展昭便决定一边在客栈等王朝,一边顺势观察一下老板娘,倘若时机得当,兴许还能套问点线索出来。

一大早,店里生意还不算忙。展昭一顿暖呼呼的早点下肚,看到伙计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笑吟吟的将他招呼过来。

伙计认出他是那天要去曹府的客人,一扶头上的帽子,漾开待客笑容,躬身凑了过来:“怎么地这位爷?昨日曹府去过了?可是还想听听其他非同寻常的事儿?”

第18章 十八回

展昭闻言笑了:“怎么,你还知道哪些不同寻常的故事?”

伙计道:“那可知道的多了,小人在此接待了不少南来北往的顾客,自然听说了许多新奇的故事。爷您想听什么?家长里短,感情纠纷,兄友弟恭还是手足反目?”

展昭道:“今日不想听那些,想听你说说你家老板娘——你家老板娘今日如何没在?”

他们这位老板娘年轻且貌美,又还是单身,尚未成家,往来客人自是有不少是奔着这位美人来向他打听的。伙计不疑有他,会心一笑:“老板娘去庙里上香了,午后才回来,您若想找她,得晚些时候来。”

展昭奇怪道:“这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挑今天这日子去上香?”

伙计道:“今儿个是老板娘家人的忌日,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

展昭心念一动,压低了声音,做虚心状:“恕在下冒昧,你家老板娘可还有家人在世?看她年纪轻轻就出来做生意,家里怎么会放心?还有她失声,到底是因何所致?”

左右现在店里没人,伙计便将抹布往肩上一甩,抽了凳子坐他旁边,也压低声音道:“有关老板娘的家事,小的听说过一些,不过不保真,您就当个故事随便听听。”

展昭:“洗耳恭听。”

“小的听闻,老板娘少时家境凄苦,在她年幼不懂事时便没了父亲,她和大她四岁的姐姐被母亲一手带大。当时老夫人的上头还有个孤寡的婆婆,一家四口都是女人,连个可以依赖仰仗的男人都没有,那生活……啧啧,不可谓不艰辛。”伙计舔了下唇,继续说道,“老夫人的婆婆身体不好,常年卧床用药,一个月只有三五天精神好些。为了给婆婆治病,老夫人几乎倾家荡产,但下边儿还有两个孩子,日子又不能不过,于是她只好一边在外接些零散活计,一边照顾着一家老小。日子虽然清苦,但到底还能勉强过。”

“一直到老板娘五岁那年,老太太意外感染一场风寒,差点送了命。老夫人为了救治照顾她,拼了命的去接散活,没日没夜的操劳居然也顶不住病倒了。当时老板娘的胞姐已经九岁,于是毅然担起整个家,分担了母亲的工作,为母分忧。”

“有了大女儿的帮衬,老夫人总算可以放心静养,病情逐渐好转,但之前为了看病抓药,她们欠下不少钱,即便做工也很难还上。老太太的身子在经历这一场大病后也是每况愈下,日暮途穷,为了不给这个家再增负担,某日深夜,老太太趁家人睡下,居然偷偷爬起来……上吊了。”

伙计说到这里,略微停了停,看了一眼展昭的表情,这才继续道:“所幸的是,老夫人恰好起夜,听到了动静,哭着将老太太救了下来。那晚,老夫人抱着婆婆大哭了一场,她告诉婆婆,自己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是负担,自己已经没了丈夫,婆婆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婆婆深受感动,当场老泪纵横。当夜哄睡了婆婆,老夫人回房,一宿没睡。她虽然从未把谁当做负担,但眼下这情况却无法令她两全,于是在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左右权衡下,第二日一早,她背着全家,带着当时只有五岁的老板娘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