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他们想与不想,秦国的军队终是渡过了淮河,向着楚都寿春而来。王翦坐在车轱辘滚动的战车上,在他的身后,是身穿黑甲的排排兵列,在他们的上空,秦黑色的旗帜显得既威严又凛冽。
项燕带出了楚国绝大多数的军队,四十万人的方阵遮蔽住了淮河之北全部的区域,他们穿着青铜的甲衣,手中持着矛与锏,一部分人的面上显出坚毅的神情。
他们行动的速度很慢,从寿春到淮河,他们整整走了十三天,这让秦军直接渡过了大河,在一边的大地上才开始相遇。
这不是因为项燕畏战,而是他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对他们己方有利的时机。
王翦从战车上站了起来,他披着厚重的盔甲,手中持着心爱的剑,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到他的脸面上,他叹了口气,心中已经有了料想。
“你是故意的啊,项燕,”他目光深邃:“就那么惧怕我秦国的‘朱雀’吗?”
接连十三日的晴天,终是让他等到了今日的雨水。项燕已经打定了注意,若还是没有自己想要的天气,宁愿暂避锋芒,也不与秦进行正面的交锋。
天空很快就昏暗起来,大风呼啸鼓声,将旌旗吹得摇摇晃晃,雨点爆豆一样倾盆拍落,将人的皮肤打得生疼。视线中是一片白色的雨的急箭,视野被限制到三尺以内。不一会儿,士兵们身上的甲胄就变得沉重无比,手中的武器也开始打滑。
王翦知道,这一战,就算他想要退后也不行。因为这是敌人等待已久的,并且在他们的背后,是刚刚渡过的澎湃的淮水。
“可惜,”王翦将眉毛高高挑起:“你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有另一股的奇兵。”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完全是一种得意的欣喜,因为相比较于他这段时间里遇见的所有敌人,这位老将无疑是极为幸运的。他身后有秦国、有秦王,有那些秦王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助力,这都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打着一场场的战争,而是在轻轻摘得一次次胜利,而在这期间,他连付出的代价都出乎意料的小。
“将士们!”项燕骑在枣红色战马上,任由雨水从他的面颊边流落,他大声吼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战斗!我们必须要将这些侵略者们打出去,否则的话,我们身后的楚国、我们在楚国中的家,国君与亲人们,都将要成为过去!”
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悲愤的感情,但磅礴的雨声掩去了他的嘶吼,本来就不能传出很远的动员的声音就更是只有身边百多人能听见。项燕自己也知晓这一点,但他还是怒吼道:“为了楚国,前进!”
王翦听见大地震动的声音,他知道敌人已经开始冲锋。他没有发出正面怼上的指示,只微微偏头,其身后一位包裹在灰袍中的一位瘦长中年人就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从队列中走出约有五千披着盔甲的人。
他们藏在头盔下的面容只有隐约一点,身高比起常人要高出许多,哪怕是面对奔涌而来的锥形的敌军,也没有一丝恐惧的感情。
项燕挥刀斩下一名敌人的头颅,对方的脑袋在地上滚落几圈,露出一张灰泥组成的恐怖的脸,没有脑袋的身体居然还能继续突刺,猝不及防下,他□□的马匹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惊惧之中,他再连出几剑,将其四肢俱都砍断。
“居然都是真的?!”项燕咬紧了牙:“这就是在韩国那里出现过的东西么?”
“现任的秦王到底得到了什么,”项燕面上留下的雨水就像是眼泪:“连这种不该有的东西都弄出来了!”
他望着身边倒下去的楚国的士兵,其中还有他所信赖依仗的心腹,心中就宛如刀割般疼。他咆哮一声,战马长嘶后冲锋,将接连三四个的偶人冲到破碎。
他在这边痛苦,殊不知,站在王翦身后的灰衣方士也在心疼。他心疼的是这些偶人们的造价。实际上,若非是大幅度降低了这些偶人们的灵性,像是“章邯”与“章澜”那种的,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带过来十具。真正无双的,都被那位百里氏充进了秦王的近卫队里。
王翦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他微眯着眼睛,听到身边的方士叹息着给出提醒后,又再一次招招手。
蒙恬从一边缓缓策马而来,他年轻的脸上满是刚强与坚定。在他的身后,那一万名有所成的士兵已经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军团,他们拥有着更快更强的攻击,也有着更厚与更重的防御。他们心中满是迫不及待的喜悦,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将要用敌人的血,来验证他们那百日的成果——他们绝非虚度!陛下赠予他们的,他们将要用全部来回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