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也笑了笑,他将话题转了回来:“和他们比较起来,没有组织的超凡者进阶十分困难,因为有些序列并不是完整的,它们中间有一个,或者干脆上面全部,都遗失在了过去的历史中。一旦落到这个地步,就说明你的未来只能断在这里,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
他的神色有些黯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
陆千秋没有去打扰他,今天知道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他们终于对那个超凡世界有了最基本的了解。有些时候,对最顶尖层次的人来说,一些是常识的事,于下面人而言,却是攸关生死的隐秘。特别是有关邪神的消息,不只普通人,很多低序列的人连听也没听过。
维恩的脸上是平静的神情。见到陆千秋望向他,他甚至还笑了下:“我没事。”
“他不是说过了吗?”维恩道:“还有其他的希望。这些天自出海以来,遇见的都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我好歹也要有些进步……再说了,听他的话,邪神的口味还挺挑剔的,只要我不达到祂的要求就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难不成忽然奋发了,就一定要一飞冲天?”
他笑得很轻松,好似全然没有将威廉的话放在心上。但陆千秋走后,他攒在手心里的指甲却深深嵌进了血肉里。
陆千秋没有拆穿维恩自欺欺人的话,有些时候有些事,语言是没有力度的,重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一切的缘由都归咎于你自己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他过去的经验告诉他,某些时候你认为过不去的难题,对以后的你来说,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坎。
船上两位船长的情绪影响到了其他人,天气阴沉,漫长的行驶让某些人的心情开始枯燥起来,这里距离亚丁湾还有很远的距离,船员们的话语少了,行动间也带上了点暴躁。
威廉在船上问过了好几个人,最后竟然真的在一个年轻的小伙那里找到了一根竖笛,那是一根陈旧的笛子,据说是他在很久以前想要送给他妹妹的礼物,可还没等他回去,他的妹妹就因为疾病去世了——这是一份没能送出去的礼物。
威廉就坐在船头上,他开始吹起了一首悠扬渺远的小调,像是一位女孩在表达自己思念情人的心声,音乐中带着空旷的柔美,配合着海天尽头处的橘黄色落日晚霞,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之意……渐渐的,每一位聆听的人都感觉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洗礼,那些发泄不出去的暴躁与烦闷都一扫而空,他们又开始互相谈笑起来,每个人都饱含着希望。
陆千秋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场梦里。威廉的音乐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相信那其中有“歌唱家”的力量掺杂其中,但那些却不能影响到陆千秋。那种抚慰的力量太微弱了,威廉应该只是想要让所有人放松一下心情。他所感叹的,是那首曲子的本身。
陆千秋喜欢音乐,喜欢美好的东西。他也喜欢鲜花,纵使有人将所有的花都开放在一张小小的面具上,他竟也能够体味到那种独特的、盛放的美。
“尊敬的客人,请随我往这里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她的衣着是一件束腰的蓬裙,淡黄色的裙摆上装饰着细纱的荷叶边,立领,高腰,双肩露在袖外,胸口处的肌肤白腻如脂。她面上戴着一副极其繁复的面具,芬芳各异的花朵拥挤地开在她的“脸”上,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她轻轻地笑出了声,抖开一柄天鹅绒的羽扇,声音像是涂抹了甜甜的蜜,她笑道:“是一位新的客人呢,您想要取一个代号吗?”
陆千秋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刚才是在自己的银鸦号上,因为还有其他的事要忙碌,所以他提前小憩了一会,而此刻的这里,也不是他的梦。
他凝视着这不知来处的“女子”,他看到她面上的那些花儿在不停地旋转,有新生的花朵不断地在她的面上绽放——那并非是一张面具,那就是她的脸。他深吸了口气,镇定道:“这里是哪里?”
女子却不答,她只是又慢条斯理地来上了一句:“您喜欢什么样的代号呢?从前我们这里只允许有花的名字,但是到了后来,尊贵的冕下考虑到了客人们的心情,允许你们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您有什么热爱的东西吗?”
陆千秋环视了一下周围,他发现自己是处在一个虚无的环境里。身后是不断涌动的灰色的混沌,身前是两面通向前方未知之途的彩色的墙。墙上的图形枝蔓缠绕,有两盏发亮的壁灯,都是垂落的紫藤花模样。
他深吸了口气,淡淡道:“那就叫我‘郁金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