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无法。他只能在这最后的一段路上亲自给他送过一程。听闻那些江湖的侠客们都喜欢在分别的时候为朋友斟上一杯酒,他虽笨拙,但也愿意给陆公子送上自己最好的祝愿。

饮了酒以后,赵虎激动道:“陆公子,唉,我还是更习惯叫你陆兄弟。我虽然只是一个小镇里的捕快,但也愿意在今后回报你今日的恩情,以后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开口说一句话,我就一定拍拍胸脯给你办好!”

陆千秋笑了起来,这个世界当中虽然有很多的问题,但这里依旧有着许多认真单纯的人,他虽然怀念上个世界的诸多的骑士,可也依旧为这其中的某些东西所吸引。

他之前尚还有着些沉郁,这是他经历了那场离别以后一直都没能散开的情绪,可现在,这等的情绪也稍稍褪去了一些,他蓦然笑开来:“当然,赵兄,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会向你求助的!”

他们在这里互相告别,虽然日后有可能不再见,但在这一刻,他们确实是真心将对方当做兄弟看待的。这与身份无关、也与能力无关。只与各自的真诚有关。

陆千秋离了城镇以后,一路往南,这其中又解决过几次的事件。在有一日,他错过了宿头,只能寻到一间古庙休息。庙中已经先行歇下了一老一小,他向着老人打过了招呼后,独自燃起了一堆火,想要给这个冷下来的夜晚添上一点的温度。

老人侧身躺着,像是已经陷入了沉眠。年轻人看起来还小,比陆千秋的年岁更轻一些,他有着少年的英挺,眉目间也带着清秀,此刻正有些好奇地偷偷瞧陆千秋。陆千秋冲他笑了一下,这孩子就脸色一红,稍稍偏过了头去,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夜正黑,万物也陷入了沉寂。连虫鸣之声也难以听闻。就在陆千秋抱着剑,闭上了眼睛以后,轻轻的、布帛掠过的声音从暗夜里悄悄传来。

仿佛是一只大蝙蝠一样,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庙门外幽灵般闯入,屋内的篝火颤抖了一下,原本火红的颜色立即变为了青色。来人却是看也不看庙内的几人,他将手中拎着的一位紫衣的青年放了下来,然后伏下身道:“还请圣子恕罪,属下一时情急,只能以如此方式将您带出包围圈,如果您有怪罪,还请待我回宗以后,再行惩处。”

青年咳嗽了一下,唇边隐有血迹,他眉眼有些细长,若有若无间,有着一种妖异的俊美,他轻飘飘地瞥过庙宇内几眼,瞳孔中竟是一种碧绿的双眸,他用略带磁性的声音沙哑说道:“这也不怪你,谁知道那九宫山居然将那罗公远的徒弟给派了出来,那人已是地灵榜上前四十,你不敌他,也是情有可原……”

这话说得另一人有些难堪,但他却只是将这种情绪隐藏起来,没有表露出丝毫,他语气恭敬道:“圣子大人稍待,属下这就给您将这里清理一番,那九宫山的人已被他人引走,我们还有一些时间休息……”

他嘴里说着话,眼角眉梢却已经显露出冷意,他在一开始来到这里时就下了毒,毒是门派中也颇为稀少的“蚀骨散”,能以最快的速度放倒一名武林好手,他的手中扣住了暗器,指尖一弹,石子就一分为三共同袭去。

老人连身也没有翻,像是还没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他身边的少年人反应很快,伸手就想要用身边的木剑去抵住这破空而来的侵袭,但他手指的骨头一疼,却是连提剑也做不到。

他目色骇然,几要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无名庙中了。但一声飒然的轻响,一柄长剑从他的右方迅击而来,像是蛰伏已久的夏蝉振翅破出,剑尖击碎了濒临他眉心的石子,将他从那种死前的晕眩当中解救出来。

陆千秋从一边的昏暗处突现而出。他面上无甚表情,对于瞳孔蓦然一缩的紫衣的青年,他同样只是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就不管他。他看向出手的那人道:“只是为了‘清场’,就可以随手取人性命。那岂不是说,日后有人路过,也同样可以以‘瞧你不顺眼’的理由,就随手取走你的性命?”

“你是谁?”黑衣人皱眉,不理会陆千秋问话里的内容,他虽出手冷厉,但也并非一味无脑树敌的类型,既然陆千秋表露出了精彩的武艺,他自然也就没有了一开始的轻视。

陆千秋还没有说话。但他旁边的那位圣子却是突然咳出了血,他神色苍白若纸,妖异的眸子黯然失了光,他右手紧抓黑衣人的左臂,恰是死死地锁住了他,像是伤势再也按捺不住,他喘了口气道:“不要在这里拖时间!”

他深深看向陆千秋:“追兵在即,不可因一池一地之失而自乱阵脚。既然这位少侠在此,我们就先放过他们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