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本能地觉得,面前这送信人的身份可不是太平公主手下侍卫那么简单,他又开口道:“你可要与我一同回去洛阳?”
按理来说,一旦身上的重任完成了,最好是守候在重要人物的身边,这样一来,既可以守护贵人,又避免了消息的泄露,并且还可以在回去的第一时刻立即回去禀告主子……但既然他认出了陆千秋的不普通,那么他自然也就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回答。
“多谢姚公相邀,”陆千秋回答得也是礼仪彬彬,他没有一丝不舍道:“可惜,接下来我还要去看望我的一位朋友,所以只能就此别过了。”
姚崇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没有那个福气。希望少侠你能一路顺风。”
“姚公言重了,”陆千秋知晓这位名相在历史上本就就有着灵活变通的美誉,但他依然还是为了此人的平易近人感到惊异,他微笑着道:“还请姚公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这是一次非常简短的会面。陆千秋甚至都没有在这次的对话中报出自己的名姓,尽管姚崇在见到他长剑上纹路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他“惊蝉剑”的身份……而在他走后,这位姚公身边的老仆就凑近了过来,他请示道:“大人……”
双手缩于袖中的姚崇摇了摇头,他面上沉静道:“你可有见到过哪一位的侍卫有他这样的自由?”
“能将这样机密事宜嘱托于他,”姚崇眯起眼道:“可见那位公主殿下对他的信任,既然她如此相信他,我们也不必多起怀疑了。”
“启程吧,”他一甩袖,转身踏上马车道:“与其在这里庸人自扰,还不如早早赶去京都,接下来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才是一场真正的硬仗……”
骆宾王从杨炯那里出来以后,心中像是排解出去了所有烦扰。他当然知道白莲丹的珍贵,这是连净土宗的几位长老也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但他这一次出来是有些招纳信徒入宗的任务的。先前的那位少年是一位,后来的朋友杨炯也是一位。
他最先看中少年是因为他与太平公主之间可能存在关联,而对于杨炯,他倒是真的抱着想要救他一命的心思去的……但可惜,若非是后来他的想法改变,他恐怕会永远地失去他这一位朋友了。
他想着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再去面对那位心怀赤诚的少年人,但等到他来到那间客栈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早已在今晨时分离去……骆宾王怅惘地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前,像是失去了什么一般久久未曾回神。
天下风云诡变,每一年瑶光殿评榜的更新,都代表着一次次的凶险搏杀,为了这几分的名,有多少人招数频出,不惜以生死相对?而就在这一次的评榜刚出来没多久,一个震动天下的大消息却突然传出,令每一个听见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七月初七日,女帝遇刺于返宫途中。
所有人都沸腾起来,酒馆里、大街上、官衙中、甚至是夜晚间夫妻窃窃的私语中,都在讨论着这样的一件大事。他们迫切地想要探讨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任何一个谣传出来的“据说”都足以让他们投入了十二万分的心神去聆听,每一个得到了“独门消息”的听众,都会感受到一种隐秘心理得到满足的自得感。
女帝蝉联九天榜第一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她当初之所以能够登上帝位,自身的实力也是其中一条最关键的因素。李姓宗室人才凋敝,没有一个力能扛鼎之人,无奈之下,女帝排除种种的阻碍,终是在掌控了朝堂二十六年以后,开天辟地一般成为首位的女皇帝。
这是何等的壮举?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这样的奇女子!相比较于朝堂上在女帝高压之下惶惶不可终日的诸公,底下的小民们倒是对这位女帝自身的消息更为感兴趣。
但就算是这样,也有人不想再看到她继续下去了。这一次的大云寺向女帝敬献经文,更是触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天人之上若还有境界,那就该是仙人一般虚无缥缈的存在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位,就是当初受众生朝拜的玄奘法师。对于那样的人,他们的生命形态已经发生了变化,过去的寿数命轮,已经不能够再限制他们了。
这一次出手的天人足有三位,鹤羽楼的楼主司马承祯、净土宗的善导大师,还有一位暗中埋伏偷袭的未知者,他们分别位列九天榜第七、第四与第十。第十是这一次后紧急添加上去的。据说他们的战斗使得下方的山石裂开,随行的众人全部死绝,就连那两位伴君随行的宠侍也莫能例外。
在司马承祯的“鸩羽毒”下,女帝的銮驾旁躺倒了一地的尸体,女帝怒极,抽出鬓发上的金钗,投射过去就废掉了司马承祯的一只耳朵;善导大师化作一座巨大的金色佛陀,一掌拍下,就将一座山拍得凹陷了进去,可他自己也被女帝一指就逼退,僧衣上留下来一个小洞;最狡猾的就是那位一直都没有露过真面目的潜伏者了,他一直屏气凝神,只在一旁扰乱女帝的气息,而后,他只出了一剑,一剑就令女帝顾之不及,善导大师得到了机会,一掌印上了女帝的胸腹部,在这场大战中,第一次让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