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自己的剑打下了专属于自己的功绩,犹如化出了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他过去曾对他吐出过轻蔑不屑的话,但现在看来,那些只能彰显出他愚蠢的短视与傲慢的无知。可这不意味着他就要输在这里,否则的话,他岂不是要成为这位年轻的王辉煌履历下倒下来的又一个无谓的记号?

刨除了那些野心与贪婪,诺森伯兰犹如野熊一样仰天咆哮,他再一次狂烈地进攻而上,对着亚瑟猛烈袭去,而亚瑟则半蹲在地上,他下肢用力,左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毫无畏惧地举剑扑身而上。

双方在两柄剑碰击间互相对望一眼,继而就像是一道旋风一样从战场的这方战至另外的一端。高文一剑解决掉了一个敌方的首领,将他的尸体从这挡路的道上带走;凯的双目无神,他之所以能上战场,是因为他曾经说过,他的眼睛虽然不能如从前那般可以将人与物看得清楚,但却能够辨得清大致的轮廓;而贝狄威尔纵使只有一条胳膊,也可以将他的对手死死压住;还有小鲍斯与加赫里斯,他们每一位都将起码一半的心神放到了他们的王的身上。

“我承认你有那个资格作为我的对手,”诺森伯兰怒吼道:“可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王,你还差得远了!”

亚瑟不以为意,他洒脱一笑:“那也没什么,这种事,本就是留给别人评说的。不过,你的断言,我会就此记住的。”

诺森伯兰噎了下,他只感觉自己所有的抨击都不能将这人击倒,连动摇也不能做到,他除开用自己的剑冲锋以外,竟没有了任何其他的办法。所以他只能再一次的发起冲锋,在天公的怒吼当中,挥出了自己最沉重的一剑。

…………

兰斯洛特又一次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在这段时间内,那场奠定了一切的战争已经于半个月前结束了。亚瑟在第二次的战斗当中砍下了诺森伯兰的右手臂,骤然失利的这位北方的领主不得不趁机逃离,他率领着剩下的军队逃跑了数十里,一直到隔了一座山峰,才堪堪停下来休息。

亚瑟没有继续追击,他当时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天空中浓重的乌云将所有的光线遮蔽,仿佛永不停歇的雨点打落在他的头发上,从他的面庞滑落进他光洁的脖颈中,他每一脚都踩进了泥泞里,重新回到他身边的白马也狼狈不堪。他们是胜了,但看上去却像是败了一样狼狈。

但当这位王与他们的骑士们互望的时候,每个人的面上又都现出了不可自制的、发自内心的笑。

有人讲到这里的时候,兰斯洛特正好从已经整顿好的街道上走过。他此时的装扮与从前的他毫不相同。他就像是一位游历当中的贵族的骑士,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看上去颇为不凡的棕色的皮甲,身后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一柄嵌有珍珠与宝石的剑悬在他的腰间。他拦住了一位刚好从他前面走过的卖花的小女孩,并从她的花篮里挑出了一支凝露的红玫瑰。

他凝视了这鲜艳的花儿一会后,将之别在了自己的左边的胸口处。

他开始朝着亚瑟所在的城堡走去,就像是那些不断追寻而来的其他的骑士……随着亚瑟不断的胜利,他在骑士的阶层当中,已经成了“圣王”一般的人物。

亚瑟不在城堡里。诺森伯兰的手下还有其余的将领与士兵,他回到了北方还有可能重新站起来,亚瑟可以在他回去的道路上阻击他,但就是不能让他回到领地。

而后来的事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们仅仅只是在一座叫做多弗的森林里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交手,诺森伯兰就十分轻易地死在了他的手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后半生一直都在为权力与利益争夺的老领主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战意,根本没多做抵抗地就倒在了地上,他的嘴里大口地吐出血,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亚瑟的身影。

他伸出手来,颤抖的手指像是祈求着什么。亚瑟有些惊异,他走到了自己这位过去的敌人的身前,稍作停顿以后,他还是俯下身来,将诺森伯兰的手掌握住。诺森伯兰的双眼立刻就像是注入了神光,他双唇颤抖着开阖道:“北、北方……”

“北边出事了吗?”亚瑟凝重起来。

诺森伯兰侧躺的面容上流落下眼泪:“敌人……撒克逊人……他们杀光了……”

逃走的人千方百计地赶过来给领主报信,本就受到创伤的诺森伯兰在得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惨烈的消息之后,竟生生给痛晕了过去。这种打击,耗尽了他接下来的生命。

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最后居然只能在死前乞求敌人的怜悯。此时此刻,他的自尊与骄傲被他自己踩进了泥土里,他瞪着眼睛,仿佛死去也不肯瞑目。这是他的愚蠢所造的罪,太沉重了,他无法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