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会儿贾政已经被史氏骂得狗血淋头“你老子在的时候,什么时候这么打过你,结果轮到你当老子了,就这么对自个儿子的?这竟不是儿子,竟是千百世修来的仇家!也不问清楚,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就二话不管。看看,现在将孩子打成什么样子了!”

贾政跪在那里,梗着脖子说道“他装病在家不去读书,还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不成?”

王夫人在一边哭道“珠儿素来是个懂事好学的,老爷你又不是没听伺候的人说,他这些日子回来照旧写文章,做功课,可见并非是被什么玩意勾引,移了性情。只怕是在国子监遇到了什么难为的事情,又不敢跟家里说,这才如此,要是珠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叫我如何是好啊!”

贾政这个人要面子,也固执,虽说听了王夫人的话,也觉得贾珠大概是有理由的,但是嘴上却是说道“哼,他是去国子监读书的,能有什么为难的事!”

贾珠身边的小厮之前也被打了一顿,这会儿强忍着痛,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等到听到王夫人询问,这才哆嗦着说道“前些日子,大爷在国子监总是被人指指点点,暗自嘲笑,偏生大爷想要问,人家却是什么都不说!大爷受不住这个,这才不愿意再去国子监!”

“那些读书人竟敢如此对待珠儿,就该告了司业祭酒,将他们统统赶出去!”史氏听了,顿时气得一顿拐杖,骂了起来。

贾政却是半信半疑,他自个也是被文人排斥过的,知道那个滋味不好受,但是贾珠也不是才进国子监,怎么着之前已经在国子监读了很长时间门书了,结果之前没这种事,怎么近来就有了?贾政难免要怀疑有人从中使坏,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贾赦。贾赦虽说没送贾瑚进国子监读书,大概以后贾琏也用不到这个名额,但是这并不代表贾赦没法干涉国子监的事情。一方面,张家在文人圈子里威望很大,另一方面就是,国子监还有许多勋贵出身荫生。虽说贾赦没有做勋贵里头领头人的意思,但是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都不用明说,一个暗示,多的是人愿意为他干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

就在贾政想要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史氏的时候,那边贾赦叫贾瑚拿了一瓶治跌打损伤的金疮药过来。贾瑚给几个长辈行了礼,然后说道“原本老爷准备去请太医回来给珠弟弟看诊,不过听说老太太已经请了大夫回来,便只是叫我拿了八宝金疮药过来给珠弟弟。这八宝金疮药只需要用水化开,涂抹在伤处,便能活血化瘀。”

金疮药上有着杏黄色的签子,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进上的东西,王氏虽说对大房没什么好感,但是这会儿贾瑚送药过来,她还是生出了一些感激之心。毕竟,之前为了防止贾珠逃学被打的事情传出去,史氏叫人请的是街面上的一个说是擅长跌打损伤的大夫,这等大夫,论起医术,能跟太医比吗?王氏看着那个陌生的有些瑟缩的大夫,心里对贾政乃至史氏都生出了怨恨来,嘴上说得好听,结果呢,贾珠被打成这个样子,为了遮掩,竟是连个好大夫都不请,回头若是贾珠留下后遗症,那可怎么是好?

结果贾政这会儿却是一心以为这是大房的阴谋,等着贾瑚一走,见王氏就想要叫人给贾珠上药,当下就呵斥道“把这药收起来,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史氏听了,顿时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难不成你大哥还能在这药里下毒不成?”

贾政忍不住就说道“谁知道呢,珠儿也上了这么长时间门国子监了,怎么就近日被人排斥了?说不定就是有人从中捣鬼呢!”

见贾政说话没遮没拦,史氏脸拉了下来,瞪了贾政一眼,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虽说贾家大房二房之间门有矛盾,但是对外还是表现得一团和气,共同进退的,贾赦不怕撕破脸,如今怕撕破脸的反倒是贾政。贾政这话被贾赦知道了,说不得就要借题发挥,将贾政一家子撵出去。何况,贾政也不想想,贾赦没事找贾珠麻烦作甚,有这个力气,直接想办法将贾政从工部撵出去,不是更直接?

贾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只好又找补回来“我是说,国子监肯定有人看咱们贾家不顺眼,然后故意折腾珠儿!”

史氏瞧着贾政这副不长进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累,当年将贾政保护得太好了,竟是这把年纪了,都不知道多动动脑子。不过,国子监那边有问题,史氏也知道,她沉吟了一番,说道“找个人,去打听一下国子监的事情,怎么着无缘无故,他们就跟珠儿过不去了?”

贾瑚都能打听到的消息,史氏自然也能打听得到,她倒是不意外那些人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意外的是,贾珠的心理承受能力居然这么弱,或者说,本性竟然这么怯懦,明明只需要多问一句的事情,结果却硬生生地憋在自己心里,连学都不去上了。史氏对外面的许多事情不是很懂,但是她却知道,想要出仕当官,起码脸皮得厚,脸皮薄一点,一个不注意,就要被官场上那些同僚欺负得连渣都不剩!若是连如今这点事情都受不了,这样的贾珠就算是将来科举登科,在官场上也是走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