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砾抬头停顿片刻,吁了口气解释道:“走后门——就是,其他人都不能来我们班上学,但有的人可以靠钱靠关系,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就能来我们班上学。”
祁念握紧了勺子,闭着嘴沉默下来。
“哎呀,我不是说你啦,”徐砾大喊一声,惊得隔壁桌的人朝他们这看了一眼,他放轻了声音说,“我感谢还来不及,我妈每天听我叨叨都不愿意听,一说她就嫌我烦她写字,耽误她睡觉了。你这么容易让人搓圆捏扁的,我倒不好意思欺负你……”
他最后边往嘴里塞了口炒饭,边喃喃自语般说:“……像有朋友了一样。”
从小餐馆出来,正午的太阳毒辣异常。
徐砾拉着祁念往那排停放的汽车后走,校园大道的长廊下有短短一片屋檐,极窄的阴影刚好够他们挤在里面一前一后地走。
徐砾和祁念在校门口分开道了别。他去推了自行车,回家给他妈送饭和监督吃药。
校门口的那家胖哥小吃店外永远站着那么几个人,手里拆着新买的烟,或拎着一瓶汽水饮料。黄臻染了几个月的那头黄毛在其中格外显眼,骨瘦嶙峋的身躯歪歪斜斜站着,嘴边似乎还带着痞笑。徐砾只瞟了一眼,便率先蹬上脚踩踏板扬长而去。
徐砾在黄臻邀请他去酒吧、提起王小浩的当晚就将那笔钱转了过去。
一千五百块,一分不差。
虽然划去这一大笔,手中的钱就没剩下多少了,但比起贫穷,徐砾更恐惧被人拿捏,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里出现纠缠不清的麻烦与威胁。
被人拿捏住的样子,徐砾从小看到了大,活生生就在眼前。
他至今也没有看懂,他温柔美丽的母亲究竟在执着于什么,宁可变成一个疯疯癫癫惧怕出门的疯子,也要活在虚幻的世界里畅想美梦。
他想起黄臻那些或花言巧语或威逼利诱的话,讥讽地笑了笑。
徐砾能相信的,不过只有人与人之间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的关系;他的世界里,只有他想得到的和允许失去的,以及无论失去什么都无从改变。
徐砾讨厌做无用功,不为无从改变的事停留。可失去了不代表不能再重新拿回来,徐砾讨厌认命,想要的有很多很多,为此而奋力活着。
第8章
云城市一中自开学以来,全校第一次统一举行的月考持续了两天,班级外的过道上堆满了装书的箱子,地上飘着散落下来的各式各样的半截草稿或卷子。
对于高三年级这是一次较为重要的摸底考试,对于高一高二年级又关乎联赛名额,考试后嘻嘻哈哈的变少了,大家都在讨论题目和对答案,整个学校似乎都短暂地陷入热爱学习的氛围之中。
最后结束的这门是英语,徐砾考试座位被分在楼下,他交完卷后拎着自己的文具袋便回了自己班。班里有到得更早的同学,几个人摊开的英语问卷白花花摊满了桌子,正对着阅读题的选项。
他们对这次经过超哥不断强调与联赛名额直接挂钩的月考很重视,尤其平日里成绩就好的,个个跃跃欲试。
徐砾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争名额去参加课外竞赛、课外活动这种事,从小到大都与他无关。徐砾的第二课堂游走于乌烟瘴气的网吧、酒馆、KTV,商场试吃的摊点和小区门口的包子铺这样地方。
比起无忧无虑地在学校里出风头,当天之骄子好好学生,他更需要的是赚钱。
所有人都回到教室后,乒乒乓乓还原了桌椅,将走廊里的书搬回来,张超从前门进来时教室里还是乱糟糟一片,不过总算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祁念做事温吞,搬东西的力气也不够,徐砾帮他一起把课桌和书本搬回来还没来得及整理,那些东西堆了满桌,椅子上也有,他手忙脚乱中打翻了水杯。
“你先坐下,”徐砾瞅着台上张超那张胖乎乎的严肃脸,伸手扯了祁念坐下,小声说道,“不就一点水么,打湿了还会干。”
他从课桌兜里摸出包纸巾扔给了祁念,眼睛从左边一扫而过,看见扒在教室后门那堵墙旁边、半探脑袋出来的黄臻。
“这次月考结束了,我看大家好像就开始高枕无忧放松下来了,”张超在台上开了口,声音浑厚,“你们放心啊,成绩出来之后要不了多久就是家长会。”
班里嘘声一片。
徐砾看了看讲台,再转头瞥出去,黄臻露出一只眼正盯着他。
“这个学期的学杂费出来了,明天放学之前收上来,班长,你组织一下。”张超溜达到教室前门,用手敲了敲黑板,“好了今天放学吧,搞卫生的记得搞一下卫生!”
张超一走,教室里轰然吵闹起来,徐砾倏地站起身。他看着黄臻边走边掉头回来朝他招手,贱兮兮地笑了笑,口型是——我在酒吧等你。
“徐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