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徐砾下一秒打掉他那只胳膊,翻眼吹吹刘海快走了两步,“下午店里出了点事,酒卖出去不给算钱,没兴趣关心别人的女朋友。”
徐砾一拐弯人都快走得没影了,黄臻咬牙切齿跟上去:“你谁都不认识,认识的也能翻脸不认人,就在乎那两个钱,什么都没有钱重要!酒吧里能出什么事......”
徐砾打工的酒吧离家不远,离学校更近,夹在主干道和无数曲折荫蔽的小巷里,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意味,白天被隔壁张灯结彩的海鲜饭店和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蝇头小馆抢去风头,只看得见那当中堆砌着一半复古做旧的红砖,另一半是堵隐没在绿藤里的黑墙,黑墙上刻着歪歪曲曲几个英文字母——“Freedom”。
快到晚上,Freedom才会亮起来,门头一排镭射小灯也亮起来,光影层层叠叠照射在凹凸不平的黑墙上,神秘又惹人好奇。
云城酒吧多,Freedom在圈子里也算远近闻名,虽称作GAY吧,但和其他酒吧一样正常营业,对男女老少的客人来者不拒,酒吧每晚有人驻场,三不五时也请DJ活跃气氛,楼上还有一层包间,想怎么玩都行。
酒吧下午原则上并不营业,但从前一天晚上就留下来的客人要继续买酒喝酒,自然不能拒绝。徐砾今天确实捡着一个漏,碰见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喝得烂醉,稍微清醒就继续要喝,徐砾把酒卖出去却被缠上了,拉拉扯扯间撞翻了杯子,竟然被副领班逮住扣下提成,相当于浪费一天白干了。
徐砾去找吴领班讨说法时从蓝白相间的校服换回了浅蓝色衬衫制服,下摆整齐扎进黑色西裤的裤腰里,外搭一件黑色马甲收紧了腰身,使得他那衬衫的两只袖子像特地定做的泡泡袖一样,领口再系一枚黑色领结。酒吧里冷气森森,他一路经过还在打扫擦地的吧台和前厅,对着稀疏几个游荡的客人依旧摆出笑脸。他手里的托盘被头顶白色的镭射灯照得亮来亮去,反光在他脸上,愈发俊俏神气起来。
Freedom的人都知道,徐砾这人能忍也能疯,他愿意去找吴领班讨说法,和和气气是最好的。
吴领班人精似的也从不做恶人,本就是黄臻托了吴领班的关系帮徐砾找到这份工作,更招架不住徐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不满班拿不到全勤也能靠哄住那些男男女女买酒赚钱。
不过半刻钟,徐砾一脸灿然地从领班室掀了帘子出来,看来是心愿达成了。
还没到晚班上班时间,他在吧台旁边溜达两圈,偷捻了两根鱿鱼丝嚼着,张望两下转身去了后门。
一推门,黄臻正蹲在后门外抽烟,见了他就说:“我都说了能有什么事,该你的谁敢少了你的,何况是老子把你介绍来的,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吴姐找你。”徐砾倚门站着,垂眼看了会儿黄臻递来的烟,接了,捏在手上。
“我不要,”他躲开黄臻的火机,仍旧站着,淡淡地说,“黄臻,你帮我介绍工作,我抽两个月分成给你,当时我们说好的,谁也不欠谁。”
黄臻愣了一会儿,拇指按了按打火机的出火口,再掏掏牛仔裤缝,把打火机挤着放进口袋。
“对啊,”他不自觉地瞄向徐砾被衣袖严实包裹住的右手,说,“我说什么了吗……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啊?我等会进去一趟就先走了,晚上约了人,好好玩玩。”
“记得戴套。”三伏天夜幕快降临之际,贴着冷气缝站一小会儿也热得慌,徐砾丢下一句忠告,踢开了铁门。
门里源源不断的冷气涌出来,后厨做牙签肉、炸花生、辣子鸡和卤菜的油香肉香四溢,混着酒吧里长年累月通风不佳的那股劣质香氛和烟酒腌臜的气味,徐砾被迎头一熏,要不是身上穿着一层又一层,他宁愿在外头热着。
黄臻突然幽幽开腔道:“你看那是谁来了。”
徐砾皱着眉,半只脚跨在门里:“谁啊?”
——“黄毛!”
徐砾让这突如其来炸天响的喊声一惊。
他眯眼瞧着远远冲过来的那人,还没看清楚是谁,一个结实高大的身影瞬间就蹿到了眼前,带着年轻气盛少年人的怒火和独有的气势,与空中热浪一起席卷而来,紧握的有力的拳头跟着抡了上来。
黄臻朝后一仰,蹬开腿飞速闪躲开,连滚带爬站起来时显然也吓了一跳。
来的居然真是徐砾的同班同学施泽。
施泽喊道:“程茵的手机你拿了?还让她要不给钱要不到你们这破地方来,你他妈什么意思?!”
“唷,这谁啊?”手里的烟早掉到了地上,黄臻拍拍屁股灰,“是你的手机吗施泽,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听说程茵跟你分手了啊!”他耸肩插着兜,哈哈大笑起来。
施泽原本一头短俏乌黑的头发被风梳得凌乱,高挺的鼻梁似乎更锐利了,眉毛飞扬,有一点脾性火气都压不下来:“你给不给,给不给?不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去告老师,告诉老师了我得把手机还你,不过手机屏保那大头照......大家就都知道你们的事了。”黄臻癞皮狗一样点点头说。
施泽怒目圆瞪,炯炯的眼睛仿佛冒着火。他钉在原地不动,像是知道自己单枪匹马来奈何不了黄毛,又像是气极了连句狠话也放不出来了。
徐砾看得新鲜,干脆虚掩上了铁门,歪头抵靠在门框上,哀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哪边的人只管说风凉话:“捡了东西就要还,人家就算是来帮前女友要手机,也该给的呀。”
施泽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脱口而出:“你谁啊,在这里看什么看?”
施泽定睛一看,顿时讥笑两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