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无移似是松了口气,但却又试探似的接着问道:“师父为何要我百年莫要叨扰?”
水镜挑了挑眉,无甚所谓地答道:“人间之事甚是琐碎,诸国纷争更是繁杂,我不愿有人扰我清净。”
解无移闻言垂眸静了片刻,似是有些失落,水镜却像是对他的情绪毫无察觉,掩嘴打了个哈欠,眯眼懒懒道:“我困了,你走吧。”
说罢,也不等解无移答话,便转身轻飘飘地往湖畔行去。
“师父。”解无移急急叫住了他。
水镜停下步子,却像是有些不耐似的并未回头,只背对着他道:“还有何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解无移的声音极轻,尾音几乎要飘散在晨风之中。
水镜言简意赅道:“问。”
解无移犹豫许久,终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师父……可曾对谁动过情?”
早在望溟塔初见时,解无移便已问过同样的问题,但那时他并未给水镜回答的机会,而是直截了当的替他答了句“不曾”。
那时的水镜的确不曾,他认同解无移说他是这人间看客,亦认同解无移说他是以俯瞰之姿旁观之态对世间诸事漠不关心。
而如今……
水镜沉默良久,久到解无移的心高高悬起又缓缓沉下,渐渐没入寒潭,坠入深渊。
他道:“不曾。”
解无移缓缓垂眸,一点点紧攥住手中玉佩,青丝与衣摆在微凉的晨风里勾勒出一片孤寂。
水镜大步向前迈去,背影仿佛不带一丝留恋,漠然而又决绝。
解无移站在原地,看着水镜迈过木桥,榻上水榭,利落地撩起门帘。
门帘重新垂下后,彻底地将水镜隔绝出了他的视线,他愣愣地盯着屋门许久,终是垂下头缓缓转身,步伐沉重地往南山山脚下走去。
而水镜进屋之后则重重靠在了门边,仰头紧闭双眼,蹙眉深吸了几口气。
葫芦中的酒本就只有三成,水镜假作豪饮,也不过是为了陪他演这一出“酒后吐真言”的戏码。
他料想到解无移会对有关鲤鱼的事心存疑窦,料到他会借自己“醉酒”之时问个明白,可却未料到他那最后一问。
“师父……可曾对谁动过情?”
解无移问得小心翼翼,水镜答得锥心刺骨。
五脏六腑都像是扎满了尖细的利刺,稍稍一动便是寸断肝肠。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不禁凄然一笑。
这样也好,就让这万般情愫埋在这四季山间,也免得解无移受其纠缠,他日陷于歉疚之苦。
他放下手,缓缓走到窗边望向南山。
南山对应的乃是夏季,山上林木葱郁,使得解无移上山的背影常被林荫遮挡,时隐时现。
水镜不由轻叹,若这南山对应为冬该有多好,皑皑白雪衬出身形,那样至少这最后一段,他还能将他的背影看个分明。
接近山巅之时,水镜看见解无移恋恋不舍地回首向山下望来,白毛立在他的肩头,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水镜未作遮掩,因为他知道这木屋在暗而山巅在明,从解无移所站之处根本看不见窗中的自己。
清风拂槛,繁花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