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孟易初大步向这边走来,冷峻的面容上带着几丝疲惫,眼睛里都带着血丝,宣敏山在手术室里对穆泽说的话并不全是真的,孟佑然虽然没有受什么皮肉伤,但是,冬日里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那么长时间,再加上体力眼中透支,一倒下孟佑然就开始高烧不起,不一会儿就转为肺炎,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
孟易初在那边看着孟佑然情况稍有好转,立刻便向穆泽这边赶来,来到病房门前,看着这一群人,孟易初连声开口问道:“听说刚做完手术,小泽怎么样?”
秦宣微微皱起眉头,少年是在从孟家离开的路上被绑架的,男人不禁有几分迁怒,更何况,他对孟家完全没有任何好感,即便比起穆家他们之前对穆泽还有几分关心,但最后依旧是放弃了。这样的亲人,秦宣是不想让穆泽多接触的,穆泽的心理问题,秦宣一直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过多试探。
现在穆泽的表现就好像将那些痛苦的记忆全部掩埋,让自己如同正常人一般生活,但一旦那些记忆破土而出,所有的心里建设和防卫便会全面溃堤。秦宣见过无数这种病人,当揭露他们虚构的世界,那些黑暗的记忆便会如同恶魔般狰狞地将他们全部吞没。
面对穆泽,秦宣不敢冒一点风险,唯恐伤到他一分一毫,男人宁愿穆泽快乐地生活在虚幻之中,也不愿让他回忆起那些痛苦,但是……虚幻终究是虚幻,总有一天要被现实击垮。
孟易初还在等待着众人的回答,秦宣薄唇微启,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这么关心小泽,刚才做手术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现。”
孟易初微微皱眉,“佑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所以,”秦宣打断他的话,“和小泽相比,还是孟佑然比较重要不是吗?”
并不是这样算的,“小泽这里有很多人陪着,佑然那边只有我,父亲他们年纪大了,我也不敢让他们过来,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这些?”孟易初眸子冷光一闪,眉目之间的气势丝毫不必秦宣弱,“小泽是我的侄子,我来探望他有什么不对。”
秦宣本是个包容成熟的男子,很少有这般明显表现自己情绪的时候,然而对着孟易初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秦宣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你还知道他是你的侄子,你们孟家这些年可曾尽过一点当长辈的职责,哪怕你们当初能够去海城多看看他,小泽哪里会受那么多苦!”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就在至亲之人的眼皮底下,那个少年却只能蜷缩着身体忍受着所有的痛苦,哀求不得,求饶不得,被人一点点碾碎所有的祈求,所有的希望,最后不得已要将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一切暴露人前,才能获得一点关注。
秦宣只恨不得自己在那个时候没有认识少年,否则他多想伸出手,将那个身心千疮百孔的孩子搂在怀里,给他温暖,给他希望,给他所有的一切。而这些孟家人,他们明明有可以拯救少年的机会,却被他们不屑一顾地撇在一旁,
男人身形一颤,微微闭上眼,掩过眸子中的痛苦,双手攥紧指节青白,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直接给这个所谓的舅舅狠狠一拳,睁开眼,秦宣嘲讽地看着孟易初,“现在知道内疚了,你们以为你们能够补偿什么,廉价的同情?还是关心完其他人之后,剩余的那么一丁点施舍的感情。省省吧,你们孟家和穆家没什么区别。”
孟易初睫毛微微颤抖,脑海里少年稚嫩的哭求声再次回响起来,那些让他日日自责的画面不断闪现,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他刚才的确是想立刻赶过来的,但是佑然烧的那么厉害,他本能地选择留下来。他知道秦宣说的还是有些偏激,但最后一句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反驳,归根到底,他们跟穆家……真的是,没有什么区别。
“至少……,让我看看他。”孟易初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略带颓然的身形缓缓直起,再次与秦宣对视,“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替小泽做决定。我是小泽舅舅这一点,你不能否认,所以,”男人喉结一动,艰涩地开口,“让我看他一眼。”
秦宣沉默了,孙亚凡一直看着两人的争执,有很多事情他都听不懂,唯一知道的是,穆泽之前在家里受了很多苦。少年在孙亚凡心中就如同高洁的谪仙下凡,凡间的一切俗世污秽都不能沾染半分,这样的人,怎么有人舍得伤害他。
孙亚凡这才发现,对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能够牵动他情绪的少年,他所了解的竟是这样少,仿佛有莫大的鸿沟横在两人之间,孙亚凡微微垂头,紧抿双唇。
孟易初最终还是进了病房,看着少年虚弱惨白的面容,这个男人垮下了伟岸的肩膀,站在床边不敢靠近,仿佛离得稍近一切,莫大的愧疚感就会将他击溃。
尽管秦宣十分排斥孟家,但为了查出这件绑架案的真相,他必须与孟家合作,秦家毕竟对云城不算了解,也无法确定在云城交好的世家中有哪些值得信任,所有孟家是最好的合作选择。
绑架风波表面上很快就过去了,实际上暗地里的追查更加紧迫,海城和云城一时间暗潮汹涌,有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而作为绑架案的关键人物,明里暗里,关注穆泽的视线也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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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十分明媚,却依旧无法驱走冬日的严寒,五星级套间般的病房温暖舒适,最主要的是,没有穆泽最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虽然养伤的日子有些无聊,但想起醒来时秦松通红的眼圈,穆泽也只能多多忍耐。
这段时间来探望他的人很多,个个都把他当成玻璃娃娃一般,小心翼翼地对待,对绑架案闭口不言,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秦松和秦宣就如同在这边扎了根一样,若不是穆泽再三要求,他们是绝对不会放他这样独处的。
至于孟家人就再没有出现过,只是每日里不断地送来各种各样的营养品,书籍,甚至还有智力玩具,明明他与孟家的关系已经被捅破了,孟家人反而更加不敢轻易接近穆泽,唯恐被他厌恶。
摆弄着手中的九连环,穆泽玩得很认真,这种东西绝对是孟小兽挑的,想象着小兽抓耳挠腮地给他挑礼物,还一副唯恐他不喜欢的别扭模样,穆泽就有些想念孟小兽炸毛的模样。
穆泽对孟家人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原主的残魂对母亲这方的亲人,反应却有些大,怨恨,期盼,亲近,厌恶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穆泽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除了孟起,对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孟佑然,穆泽心中多少还是有两份在意,除去依旧让小玉莲垂涎三尺的土属性,即便这个男人之前的防备让他心生疏离,但在面对死亡时孟佑然的选择,还是让他有些感激的。
手指灵活地在铁环中穿梭,敲门声响起,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病历本走到穆泽的病床前,对着少年温柔一笑,“今天感觉怎么样?”
穆泽看着来人,手中的动作一顿,旋即挑眉开口:“你似乎不是负责我的医生。”
来人依旧是温柔地浅笑着,端正的长相有着令人亲近的味道,金丝边眼镜后的眸子微微弯起,“宣院长有事情要处理,我叫雷默,今天暂代你的主治医师一职。”
穆泽轻叹一声,把手中的九连环放在一边,这么独特耀眼的金色,你想骗谁。雷默,雷默思,只差一个字,这个男人还真是胆大。最让人惊讶的是,在秦宣这些人的层层保护中,他居然真的来到自己的病床前,还混上了一个什么主治医师的职位,该说他神通广大,还是胆大包天呢?
少年上下打量他一下,扬起下巴,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