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来安宁温和的气息变得虚无起来，又好像多了几分雍容与高贵，如在云端一般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秦宣怔忪地看着穆泽，脑海中暮然回想起那天早上，少年站在落地窗望向远方时几近消失的身影。

“这身衣服很适合小泽。”秦松笑着一把握住少年的手，瞬间收紧的手腕让穆泽不禁抬起头，一眼便看到男人眸子深处的紧张与占有，周身的气息立刻又变得平和起来，秦松略舒一口气，开口笑道，“我们今晚也穿黑色的衣服好了，看着才像是一家人，是不是三叔？”他一直都知道少年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乖巧平和，第一次见面时他在床上一点点吻去少年悲伤而绝望的泪水，苦涩的滋味似乎现在还残留心中。

即便现在穆泽眼中也总会闪过一丝疏离与空灵，少年跟时下的年轻人太不同，秦松到现在都不知道穆泽真正的喜好，除了美食，少年似乎没有太在乎的东西。但秦松的直觉告诉他，即便是美食，对穆泽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好在少年已经开始慢慢对他们打开心扉，这是个好事，秦松摸索着少年纤细的手腕，将他搂在怀中。

秦宣回过神，轻笑一声，看着气质清冽秀美如华茂青松的少年，不禁伸出手将穆泽的头发揉乱，“宴会上本来穿黑色的人就多，难道都是一家人？放心吧，礼服我都准备好了，实在不放心，你可以一整晚都呆在小泽身边，反正你秦家大少爷不守规矩也不是一两天了，没有人会在意。”

除去自己的势力，秦家的一部分事宜也都是由秦宣打理，去了穆家少不了要跟其他人寒暄。秦松就不同了，虽然是秦家这辈的独苗苗，在战场上拿下偌大的名头，但知道他的大都是军部的人。在海城这些以商业为主的权贵之家眼中，秦家大少爷就是疯子的代名词，没有人会管他做什么。

他看出来这次回穆家，小泽有自己的计划，但既然少年不说，他与秦松也不会多问，到时候只要给小泽撑住场子就行了。穆家与秦家虽说在外人看来地位不相上下，但实际上秦家在军部扎根颇深，比起以商起家的穆家还是略胜一筹，无论发生什么总是能护住少年的。

秦宣也感到奇怪，为了穆泽得罪穆家，对秦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居然也甘之如饴，没有半点悔意。看着秦松对少年的亲昵，以及自己对少年打心底的爱护，秦宣有时觉得穆泽就合该是他秦家的人，哪有他穆家什么事。

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他恨不得直接将少年拉到老爷子面前，认下名分，他便可以更加理所当然地疼爱他，将少年介绍给所有人，这是他秦宣如眼珠子般护着的小辈，绝不能让人欺辱了去，

三人吃了几块点心垫垫底，秦松与秦宣便将礼服换上，果然都是一种布料做的，秦松外套的扣子没有系上，随意地敞开，多了几分狂放不羁，而秦宣一身纯黑，更突显出他成熟男子宽和包容的气质。

穆泽俯下身，拿出那个盒子，抚了抚上面的花纹，轻轻打开，一个优盘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被少年轻轻拿起，揣进兜里。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微微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秦松与秦宣相视一眼，没有多问，护着少年走出别墅。

第12章

觥筹交错，美女鬓发如云，男人们绅士地交谈，两旁的桌子上堆满美食，前方搭起一座台子，上面正有乐队演奏着优美欢快的音乐。毕竟是住宅的大厅，并不算很大，但穆家邀请的客人也不多，穆函本身并不喜欢热闹，而且虽是慈善晚会，更多也是为妻子庆生，不宜搞得人尽皆知。所以请来的大都是与穆家有比较亲密关系，或是权势相当的人。

墙上大大的投影布上播放着各种照片，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或是一群面黄肌瘦的人目光呆滞地看着镜头，偶尔穿插着一名贵妇人面容慈祥神情悲悯地与人交谈的模样。

正是方婉容，现任穆家主母，遥遥地便认出投影布上的那个女人，心中冷冷一笑，少年轻轻地拂了拂袖子，在身旁两个男人的陪伴下，缓缓步入大厅。

秦松的潇洒狂放，秦宣的成熟俊美，以及中间少年的淡漠秀丽，三人风格迥异却又富有魅力的组合，很快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立刻便有人认出了秦宣与秦松的身份，迎上来与两人寒暄，秦松一概不理，直接将人推给秦宣，自己带着穆泽走到宴会的角落处。

看出秦松的不耐烦，其他想要过来攀谈的人都识相地离开，探究打量的目光不断地落在穆泽身上，侍应一旁的管家王伯很快便认出了少年的身份，不禁悄然走过来，轻声开口，“三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我不应该回来吗？”穆泽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道，目光冷冽嘲讽。

王伯心中一叹，“这是您家，您当然可以回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顿了顿，继续开口道，“需要我通知家主他们一声吗？”

“不用。”穆泽简短地说道，秦松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着两人交谈，保持沉默。

王伯自然认的秦家大少爷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家沉默寡言的三少爷如何与秦松打上交道的，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看了看少年依旧淡漠的神情，王伯不禁轻声开口，“三少爷，无论如何夫人已经是穆家的主母，您再跟家主争辩也没有用，大少爷和小姐都已经不介意了，您何苦还那么固执。”

穆泽沉默片刻，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所以，王伯你也认为我一直都是在无理取闹是不是？”看着王伯略带尴尬的模样，穆泽摇摇头，“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你也管不了，去忙吧。”

王伯欲言又止，看着少年复杂苦涩的目光，只能轻声一叹，转身离开。

拿起一杯果汁一饮而尽，穆泽看着王伯离开的背影，手指紧紧地捏在杯壁上，指尖发白。从踏入这个宅子起，识海中就好像有什么在不断翻滚，悲伤，愤怒，绝望，原主在这个宅子里感受到的一切痛苦全部都涌了上来，穆泽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原主的感情所淹没。

看起来原主的灵魂并没有完全消失，或者说没有被穆泽完全消化，识海中残留的碎片正在努力地想要挣脱理智的束缚，这些碎片包含的都是原主最深切的痛苦，因为刻骨铭心，所以穆泽才无法完全吞噬。它们一直潜藏在识海的最深处，直到被熟悉的记忆所触发，这才觉醒过来。

穆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浓烈的复仇欲望，幸好这些碎片没有自我意识，不然他现在就麻烦了，果然夺舍重生不会是那么容易的，原主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以他刚接受这具身体时的灵力，无法察觉到这些灵魂碎片的存在。

秦松看着少年略显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环住他的腰际，支撑他的身体，

“还好吗？”

“没事。”穆泽微微一笑，靠在男人身上，目光落在优雅地走上台的一对夫妻身上，眼底满是复杂，他拍了拍秦松的手臂，“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和宣叔都不要多管，站在原地等我回来就可以。”

秦松不赞同地拉住要离开他怀中的少年，“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

穆泽摇摇头，他并不想将秦家拖进这趟浑水中，而且有些事情他需要替原主问个清楚，不需要别人插手，“别担心，我不会走得太远，一直都会在你的视线内。”

秦松紧紧抿唇，但少年的目光那般坚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阻拦，不甘不愿地放开手，秦松嘱咐道，“一定待在我的视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