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极有可能是与他一样的人。
宋君决定先试探一二,他嫌哭声太吵,蹙眉道:“别哭了。”
少年擦擦眼睛,抬头一见是龙袍加身的宋君,吃惊地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眼圈又红了起来:“皇上,您、您不是受伤了吗?”
看来就连皇后也未识破……
宋君不觉悄悄松了口气,哄骗他道:“朕无事,快让开,受伤的是朕的替身。”
少年不知是诈,呀地一声,紧张地从床榻上弹起来,宋君往身边递了个眼色,跟着他过来的心腹,奔上前去,对着床榻乱砍了一气。
躺在锦被里的人,连一声都未哼,被面上缓缓渗出血来。
宋君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利用宋尧,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少年不敢再看床榻一眼,怯生生道:“您、您……”
宋君漠然道:“他已是将死之人,朕送他一程,让他早登极乐。”
少年惊恐万分,面前的皇帝却没有一丝柔情,少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你——你不是皇上!”
“那又如何。”
宋君平静道,最碍事的人已死,宋君再无所畏惧,干脆认了。
他的身份一时能瞒住,却不可能瞒一辈子,他曾受过重伤,死于烈焰,来到这个世上,身上仍留有烈焰灼烧过的痕迹,几个随他殉了的心腹,也是一样。
这痕迹瞒得了外人,却瞒不过亲近之人,就比如——皇后。纵使他眼下咬死不承认,皇后迟早会发现。
最稳妥的法子,是让皇后彻底消失,可是宋君内心深处并不愿意,他看过那本鲍君的白月光表妹,知道能让皇帝题词的,必是皇后所写,他清楚他们两个恩爱非常,内心不可能毫无触动,嫉妒也好,羡慕也罢,因为从没有人如此爱过他。
即便是冯如岚,他以为是真心待他的,到头来也是为了他的帝位。
凭什么,他与皇帝同为一人却是两般待遇,为何偏偏要是他,独自受尽这些苦楚?
他曾经历过无数背叛,曾满怀不甘和愤懑死去,有一天,当他从“黑暗”中醒过来,发觉自己得到了“新生”,他何尝不是欣喜若狂,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可为何心腹都“回到”了自己身上,唯独他,他没有成为他该成为的人,他不是这个世上战胜废帝而登基的皇帝,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可怜虫、流浪之人,费劲心力,只能召来昔日的几名心腹!
老天何其残忍,要他重生,竟是要他亲眼目睹“别人”的幸福,换成谁谁能甘心!
宋君不信命,命不怜他,他便自己来夺!
“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少年吓得浑身发抖。
“……别怕,朕有话要问你。”
宋君抬头,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他知道这个皇后极有可能与他是一路,同是脱离了这个世界的人,他愿意给皇后一个机会,只要对方不叛他,像爱皇帝一样爱他,他可以尝试接受对方,并且不计较过去的一切。
毕竟,这皇后亦是他名义上的妻。
宋君略微考虑了一下如何开口,道:“朕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但你是谁,朕很清楚。”
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乌亮的眸子不解地望着他。
宋君道:“朕很清楚你的来历,在朕面前,你不必演戏。”
“朕曾养过一只鸟,在它逃走被抓到后,朕拔光了它的羽毛,用钝刀磨断了它的脖子。许多人说朕残忍,可是明明在那之前,朕很喜欢它,是它自己先要离开朕的。”
宋君眸子里闪过最后的疯狂,朝少年直直伸出一只手,道:“他已经死了,你不必再想着他。只要你愿意做这只鸟,乖乖待在朕身边,朕承诺,会好好待你。”
少年眼里饱含着眼泪,脸色青青白白,忽然间将手举了起来。
宋君露出胜利的浅笑,等待少年投诚,可是少年缓缓抬起的手,竟捂住自己的嘴,哇地一声吐了。
齐钰原本轻松地与宋君周旋,尽心演好纯情俏寡妇的角色,慕容骏本不许他加入,但是齐钰以“只有他坐在床前,宋君才会相信床上有人”为由,非要强行参与,加之暗卫已重重包围了这间卧房,宋君随时都有可能现身,慕容骏也拗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