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
“啧,可别怪我没跟你说,我堂哥打后面过来捎的消息,傅公子这两日要回来呢!”
他神神秘秘地压低着声音,面前的中年人却忽然呼吸一滞,猛转身瞪眼看着他,砰地一声磕上了岗亭的门。
老王头说话的声音几乎已经低到听不见了:“你小声点儿……当真?”
“嗐,我还能骗你,”年轻人手舞足蹈的,“那么谨慎干什么,这整个羽白城,有哪儿不是咱们的人?”
“那也要小心,”年长者警告地剜了他一眼,“若是坏了公子和将军的大事,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是是是,”小李连忙点头,嬉皮笑脸地作势扇了自己几个嘴巴,“不过你听我给你说——据说公子在外面正经举事了,如今已经占了南边三个省,连唐青天都在他队伍里呢,我堂哥说,现在全天下都正等着咱们将军表态,朝廷那边儿急死了,哈哈!”
老王头啐了一口:“还想将军能帮他们不成?可真是白日做梦……”
“谁说不是,唉……打从三年前戎人彻底退了,本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那皇帝就三天一令地催将军回京。呸,好赖将军撑住了没回去,不然现在还不知是个什么局面。”
“谁还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迫害功臣什么的,话本里不都那么写吗?幸好咱们将军不……不那什么来着?”
“不愚忠!”
“哎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两个老爷们儿在狭小的岗亭里头碰着头,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起来,他们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对于当今朝廷的厌恶感却是如出一辙的,在这些边民们心中,威远将军府早就成了实际上的统治者,至于统辖这片土地上百年的大夏朝廷,不过是与戎人一般吸食他们血肉的蛀虫虎狼罢了。
三年前边患彻底清除,整个北地都沉浸在有可能失去他们将军的惶惶不可终日当中——这些年朝廷迫害的忠臣良将数不胜数,陆阖在朝中几乎算是硕果仅存的栋梁,而木秀于林,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全的身份。
好在威远侯的脑袋很清醒,打退了戎人也总找着各种借口赖在边城,他手底下握着大夏最精锐的军队,在京中又没什么把柄,朝廷对他也是无可奈何,甚至还得哄着供着,唯恐这位一向算得上安分的大将军哪天心情一个不好,调转马头——就皇城禁军那些个虾兵蟹将,可不敢跟北戎铁骑相比。
大夏的气运便在这样的消耗之中日渐衰微,终究倾颓,八年前傅丞相身边的那班子清流也早都辞官的辞官隐退的隐退,以唐逸之为首据在江南,与北边的陆阖遥相呼应,经过这么些年的暗中准备,只欠东风了。
——一国文臣武将都在密谋造反,只有贪官污吏一心用力中央,如此奇葩,恐怕在任何史书上都绝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