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他离得渐近了,仿佛有灿烈的火骤然烧在眼底,男孩儿一瞬间眼瞳深痛,他觉得喘不上气,一吞一吐之间的气流仿佛着了火,他隐约看见威远侯那张端严艳丽的脸在光影明灭间一闪而过,看到他深蹙的剑眉,颧骨上不正常的酡红。

傅辰桓腿一软,跪了下去。

“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几个酸儒,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放过便放过了……还能在这事儿上骗你不成?”

“你听话,枫铭……”

似乎是岩浆在傅辰桓脑子里掀起了巨浪,他死死地捂着嘴,牙齿将拳头上咬出淋漓的血痕,一个字也没出声。

他弱小、愚拙,分不清善恶,在皇帝面前他弱小宛如蝼蚁,唯一的作用便是用作威胁,就连发出声音,此时也只能在别人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划出更淋漓的鲜血。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前世今生,他行差踏错的每一步,之所以还能苟活,不过是有人在为他承担后果。

他想着,三年前长安街上,凯旋而归的威远侯鲜衣怒马,俊俏儿郎,倾倒京中多少深闺旧梦,那时父亲攥着他的手,他们融在人群里,热烈欢呼振臂的百姓满面油然欣喜,父亲轻叹了一声,带着些无奈而骄傲的笑意。

“枫铭这身傲骨打磨不得的,北戎人的铁蹄,终也只能在我大夏锋烈的□□下战栗!”

“是是是,知道你慧眼识珠……”

“那怎么的,是缘分。”

其实,抹开那些一以贯之的偏见与流言蜚语,父亲分明从未在家里私下说过威远侯一句不是,虽然老丞相本来也不是背后议论人短长的性子,但哪怕是后来,每次提起这位早已势同水火的旧日学生的时候,他虽是沉默居多,却也不难隐隐看出些骄傲的影子。

……有什么奇怪的呢,陆家军镇守北疆,究竟怎样靠着血肉为大夏百姓筑成一道坚墙,谁不知道?

一直以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他不知道,那些自诩清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人墨客也不知道。

他们凭什么呢。

傅辰桓伏在地上,混身战栗,他憋着气,无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