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被吓得屁滚尿流哇哇直哭,几个恶鬼把他按在地上要拆他的骨吃他的肉,他叫得嗓子都哑了,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梦魇里。
是那个狂傲不羁笑起来好看又吓人的鬼,轻而易举把按住他的鬼都吃了,魂线一拔放嘴里一吸,什么凶神恶煞通通乖乖的往生去了。
那个鬼走近他,将他像小鸡一样拎起,笑出一口大白眼:“哪来的白白嫩嫩的小屁孩?这里是地狱,不是死人就是鬼的,快滚回家去。”
幼年的许沉风被那个满脸是血的笑震慑住了,他忽然一哆嗦,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猝不及防面对美、面对命中注定时的强烈生理反应,他脱口而出的只有一个字:“糖。”
祁黑黑挑眉,奇怪的看向瑟瑟发抖的孩子:“糖?你找错地方了吧?”
“哥哥,我要糖。”
“不是哥哥,是恶灵,”祁黑黑低低骂了声,摸摸索索老半天才从兜里掏出一颗皱巴巴的糖塞到许沉风手里:“拿着,赶紧回家。”
他知道,这孩子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只是一时梦魇误闯了他所在的‘地狱’。
孩子眨巴着眼睛,祁黑黑把他放了下来:“你拿着我给的糖,自己找路出去,我可没闲工夫带你。”
“……”
“拿着我的糖,就没人敢找你麻烦了,去吧。”
梦魇醒来,许沉风出了一身汗,那颗糖还拽在手里,可惜玻璃糖纸里包裹着的是一颗小石头,还是最普通不过的、路上随处可见的小灰石子。
那哥哥,不对,是那恶灵,骗他呢。
自那以后,许沉风只喜欢鬼不喜欢人,他这个怪癖好御灵界人人皆知,可背后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晓得。
而他一直很宝贝的那颗石子糖,就在暴风雪那夜,恋恋不舍的给了朝他跪下的祁野。
他不过是提了一句,如果是祁野本人的话,拿着这颗石子,说不定能到黑黑的世界把他带回来。
然后那被火烧坏脑子的家伙就当场下跪了。
其实就算不跪,他也会给他的啊。
真是的...怪难为情的...
让他平白占了这个便宜。
诶真爽。
许沉风暗自得意呢。
……
大雨下了一夜也没有要停下的迹象,黑黑浑身是伤的躺在泥水里,而满地的积水早他的血被染成了红色。
他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长时间被雨水浸的还是失血过多虚的,他想抬手擦一擦,可现在的他就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
他不敢发出半点声息,周围都是御灵界能人大佬的埋伏,他被困于此不能轻举妄动,而事实上他也没力气再妄动什么。
只能静静的等宁骁的救援,只能静静的骗过自己对方没有叛变,只能静静的、用现在这种难堪狼狈的姿态变凉变僵硬。
黑黑已经知道自己活不到天亮了,可他宁可在这里耗死,也不愿被别人的刀剑夺走最后一口气。
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苍白的脸不争气的垂在泥水里,沙子灌进口中又臭又咸,还有强烈的血腥味。
恍惚间他感觉有人走近,踏着泥水,他挣扎着睁开裂开半条眼缝,一双熟悉的球鞋映入眼帘。
很熟悉,但他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而且他已经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