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在改革开放以后绝对没问题,还是走在经商前列的弄潮儿, 发家致富的第一批呢。可这时候不行, 现在倒卖这种物资基本都要判刑, 且一判就是七八年甚至更久。
对于这些人, 林溪也无能为力, 只能照章办事。不过她尽量把笔录记得准确一些, 不夸大不抹黑,实事求是。从前有人为了索要贿赂, 会故意用词严重,给钱疏通就会写得轻一些,后来被查出来全部批评辞退,又才招了林溪几个。
一连三天, 公安局都来市场办审查、查案,把那几个人翻来覆去地审问。公安局审问调查以后,根据记录加上实际情况决定逮捕三个,留下倒卖棉花的那个,让他留在市场办上教育班。
宋哲从小脑子活,在城里的时候就知道去卖冰棍儿赚钱,下乡以后他发现当地不大批量产棉花,社员们为了凑件棉袄非常费劲。他有个同学老家是产棉区,他就想办法倒腾过来卖,但是乡下社员没钱,他又想往城里倒腾点卖钱,结果才两天就翻车被抓。
他听着比他严重的几个判了七八年,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要被判刑三年,没想到居然只上三天教育班就行。
等拿到他的判决书的时候,他就明白怎么回事,是记录员帮了自己的忙。上面没有资本主义道路、破坏经济等词语,只是陈述了他卖棉花这一事实。
没夸大,这就足够宽容的了。
下班的时候,林溪和赵玉荣往外走。
她道:“原来以为市场办记录员是个很轻松的工作呢。”
赵玉荣:“是挺辛苦的,坐在那里一写就是一天,比他们那些坐办公室的可累多了。我听说他们机关有些人,坐在那里天天没事儿干。”
林溪:“倒也不是这个,主要是觉得有点心累。”
赵玉荣也发现她这几天不高兴,都不爱笑了,尤其下午那几个人被判刑的时候,她看着林溪的脸色有些发白,开始还以为林溪是病了呢,现在也明白过来。
她叹了口气,安慰林溪:“你别多想啦。多少事是我们不明白,不能管,也管不了的呢。”
林溪笑了笑,“我没想呢,回家吧。”
两人刚出市场办的大门,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一个刹车停在林溪身边。
谢启明手肘架在车窗上,一手掌控方向盘,静静地看着她。
赵玉荣哇的一声,羡慕得不行,“林溪,大吉普车啊!!!”
小军车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革委会现在都没有小军车呢。
林溪反而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寻思要不要跟谢启明求个情邀请赵玉荣坐一坐,毕竟赵玉荣帮自己很多呢。
赵玉荣已经跟她再见,挥挥手就赶紧走了。
林溪望着她的背影把原本要伸出去拉她的手撤了回来。
谢启明看她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难道自己在她心里还不如赵玉荣?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车门,示意她上车。
林溪犹豫了一下没有坐在他后面,而是绕过去坐在副驾驶上。
谢启明瞥了她一眼,心里居然有点高兴,便侧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
林溪刚想说我自己来,他已经环着她把安全带扣进去。
他垂眼就能看到她微微低着的头,浓密的长睫忽闪忽闪的却不敢看他。他大手在她嫩白纤细的颈上轻轻摸了一下,随即撤回去握住了方向盘,启动车子往供销社去。
林溪看了一眼外面,“去哪里?”
谢启明:“买东西。”
很到了供销社,那里有一群人排着长队,不知道又有什么新货到了。现在就是这样,畅销品日常没货,一到货就会出告示通知,市民们就会拿着票或者本子来排队抢货,先到先得,后面的基本买不到。
林溪下了车凑过去看了一眼,前面人头攒动她看不清,只好问问附近的大妈们买什么。
“来了一批新袜子,棉线的,说是不要票!一人限购一双!”
前面的大妈看她来得晚,反正不会到自己前面抢,就大大方方地告诉她。
只是袜子啊,林溪就没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