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闹不明白,怎么还有人越活越回去的?从前在流放之地,钟不破还没这么傻,那会儿至少他谁都不信,不像现在,脑子似乎离家出走后便再也没回来。
“那,阿晓,阿岚央措他们怎么办?”
以钟不破的脑子,也着实想不出官家会如何处理,因此只能求助于在他看来最聪明的钟晓,钟晓无奈道:“官家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的?总之你只要安心等着便是,眼看便要年关,你趁着这个时机多带阿岚央措他们四处看看,想来最迟不过年后,官家一定会处置的。”
钟不破愣愣点头:“噢,好。”
钟晓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年前官家始终没有再提东胡之事,东胡王室尽数被杀,草原群龙无首,原本因为东胡王意外暴毙便分崩离析的东胡草原,如今更是七零八落,内部斗得是你死我活,别提成什么气候,连一致对外都难。
恰逢冬日,正是东胡草原最艰难之时,内忧外患,缺衣少食,倘若大魏不管,他们便只能硬着头皮来抢,而来抢的结果毋庸置疑,必是自寻死路,东胡王尚存,东胡兵强马壮时尚且不敌大魏铁骑,如今大魏修生养息补给良好,他们拿什么与大魏抗衡?
整个东胡都人心惶惶。
先前东胡王战死,东胡草原分裂为十数个小部落,以莫顿王为首的部落王们畏惧大魏铁骑,联合选择投降,此举引来诸多不满,奈何部落王们毕竟是东胡王血脉,旁人便是不满,也不能多说什么。
中原皇帝最是爱面子,百年前赵国鼎盛之时,东胡也曾战败,只消献上一封降书,说两句讨好的话,中原皇帝便美得没了边儿,不仅休战,还会将帝姬嫁给东胡王做妻子,此外粮食布匹食言更是以仁慈之名源源不断地赐下,因此百年来,东胡人都是打得过便烧杀抢掠,打不过便献上降书,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待到羽翼丰满,再单方面撕毁和平条约,这种把戏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一回,远去大魏的部落王们并没有活着回来,回来的只有他们的人头,甚至身首异处,大魏只归还了他们的头颅!
怎么办?
要打仗吗?要在东胡最艰难的时刻跟大魏对抗吗?
与此同时,除却送回部落王们的首级外,没有一名王族能够幸免于难,无论他们是否反抗,只要身为东胡王族,便尽数遭到屠杀,整个东胡草原惴惴不安,闻大魏帝王之名而丧胆夹尾,生怕自己做了下一个冤魂。
原本那些叫嚣着不能投降的人也都紧紧闭上了嘴,没有哪一刻让他们意识到死亡与自己如此接近,他们的性命掌握在魏帝手中,而魏帝并不稀罕他们。
魏帝以残暴的屠杀彻底平定了东胡草原,随后起用了东胡人与混血奴中的部分有才能之人互相制衡,混血奴与东胡人之间有血海深仇,如今混血奴得登大雅之堂,可被触犯了利益的东胡人却连一句怨言都不敢。
年后入春之时,魏帝改东胡为晚西草原,任命混血奴首领阿岚为第一任晚西王,并拆除昔日东胡王庭,将晚西王庭建于赵国流放之地遗址,废除混血奴之称,每人尽皆将户籍登录在案,与从前的东胡人统称为晚西人,皆是大魏子民,流放之地则更名为斯日苏,东胡话中,“斯日苏”意为“臣服”。
他甚至下了一道极为严苛的法令,即适龄却未曾成婚的晚西儿女,不得同族结亲,有违者诛。
晚西王阿岚离京时拜见魏帝,他做梦也没想到,官家会任命他为第一任晚西王,因此临行前,他重重向魏帝磕了三个响头:“官家大恩大德,臣必当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
官家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你答应了朕的条件,至于这位子你坐不坐得稳,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混血奴首领阿岚的性别除却大魏重臣外,东胡人与混血奴都不知晓,因此阿岚要将这个男人的身份永远保持下去,他们混血奴未来会如何,全看他们自己。
阿岚恭敬道:“臣明白,臣以性命起誓效忠于官家,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官家没再理她,让她退下,待到御书房只剩下他一人,他才道:“还站在那做什么?”
温离慢从后面走出来,见官家一本正经的低头看折子却不理她,啪叽一下,趴到了官家背上,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官家只好放下手里的折子:“又闹什么?朕不是都听你的了?”
“我知道,官家肯定不会就这样相信她的。”
“你又知道了?”
“嗯!”
她点头点的好用力,又是一年过去,她愈发褪去了稚气,许是年纪增长的缘故,又或许是懂得情爱的缘故,温离慢愈发能够洞悉人心,在旁人眼里喜怒无常不好伺候的官家,她只要瞧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啦。
“哼。”官家哼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到怀里,“朕让钟不破随她同回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