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愈来愈烈的态势。当年我初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总是很容易发怒,很容易被挑起情绪,后来慢慢长大才变得渐渐沉稳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又被这五行山给打回了一百多年前的原形一样。
我尽量少说多听,以免多说多错,引得他怀疑。
他喜欢说花果山的事情,这个山头的轶闻,那个山头的趣事,讲到兴起的时候,他自己笑的前仰后合,我也陪着一起笑。
有时候他也会提起在天庭的事情,但是讲的很少,而且每次讲的内容也差不多,讲起来也没多大兴致。
在他和我聊天的内容中,经常出现的是他的得力助手崩芭二将马流二帅,花果山唯一的大厨果果,他的结拜大哥牛魔王夫妇,还提过两句他很讨厌的侄子红孩儿,天庭的各路人马上至玉帝下至御马监的小喽啰们,都曾经在他的故事里跑过龙套。
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到过我,不管是张勤,还是金翅。
我最初以为他仍然对我介怀,所以不愿对外人提起有我的存在。在“小牧童”看不到的地方,他一定像我惦记他一样,惦记着我。
但渐渐,不知为什么,我居然觉得,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甚至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也许他并不是不愿提起我,而是根本无从提起。
他说他的学艺,灵台方寸山上的悠悠百年,师父御下严苛,师兄弟恭谨冷漠。
他说他的花果山,一草一木皆有情,世人蝇营狗苟都不如山中岁月来的随性自在。
他说他的天庭生活,从短暂两月的弼马温到后来的蟠桃园执事,天庭上下勾心斗角暗藏祸心。
我自问他的这些生活片段中,我几乎是见缝插针哪里都有才对,可是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提到我,甚至连擦边球都没有。
就好像,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
我终究忍无可忍,佯作随意的问起:“你那时被关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那么凶险,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孙悟空面带得意的说:“亏得我聪明,躲在巽宫位下,才没有被那三昧真火给烧伤,就是熏伤了眼睛,到现在还见风流泪。七七四十九天后,那太上老儿以为我必然被烧成灰,开炉的时候我从八卦炉里跃出,哈,我到现在想起他那脸色还觉得精彩万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大圣,你还记得你和佛祖打赌时,在天边的撑天柱子上写了什么吗?”
他意外的看着我:“我还没讲到这里你就知道了?”随即沾沾自喜道:“看来你还是听说过我的功绩嘛。”
我说:“你还记得你写的是什么吗?”
他撇撇嘴:“我以为那是撑天的柱子,哪里想到那是如来的手指,随笔在上面写了句‘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就当留个记号,证明我到过天边了。”他半自嘲半诡异的笑了笑:“虽然我还是输给了大和尚,但是……嘿嘿,我还在那柱子底下留了点我的个人印记……”我知道,不就是撒了泡尿吗,西游记讲过的。
可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啊!怎么他记得的事情和事实都有几许偏差呢。
最初的疑惑过后,我很快想到了一种惊悚的可能。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响起:“大圣,你认识大鹏金翅吗?”
洞中那人茫然的思索片刻,反问道:“百鸟之王凤凰的儿子?我不曾见过他,他很出名吗?”
我呆若木鸡。
他忘了我?他忘了我!怎么可能!?
他有些气闷的说:“你这小家伙没听说过我,居然听说过大鹏金翅?”
我强笑:“你真的不认识他?”
他歪着头:“天庭和雪山来往很少,我还真的没见过他。他很厉害吗?”
我收起笑容,机械的站起来,说道:“天色晚了,我该回家了。”
他“嗯”了一声,又问:“明天还来吗?带点果子什么的,我给你讲故事。”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离开。
离开五行山没多远,我随便靠坐在一棵树下,心神不宁,恍如梦中。
是我不能忘记绿尾,是我同意如来把小猴子当做取经的棋子,是我犹豫不定,是我先放开了小猴子的手。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报应来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