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给谢小盈、大公主与三皇子都备了厚礼,几十抬的樟木箱子被奴仆们搬出来。谢小盈目瞪口呆,“都是些什么啊?”
谢春宸亲自打开来给谢小盈过目,金玉摆件、书画珍品、舶来玩物、胡商稀宝……样样都有出处、有讲究。给公主的,是提前十来年预备下的陪嫁,给皇子的,则是近几年就能玩上的东西,还有来日长成了官场应酬交际可送的玩意……
“不知什么年月草民才有幸能见公主与皇子了,一点心意,还请贵妃就莫推拒了。”
谢小盈叹息,抬眼看了看一旁立着的的长兄。
谢怀朱察觉妹妹的视线,猜得出她忧虑什么,忙附和解释:“不是这一两日仓促准备的,而是贵妃入宫以来,爹积年为贵妃准备的,咱家的家底,贵妃还能不清楚?这一点点东西,不至于伤筋动骨。何况贵妃今日生辰,家里本也该上贡的。”
还特地指,“那些,都是预备给陛下的。”
盛情难却,谢小盈便只好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抬了,送回了行宫里。
这一路声势浩大,又给谢贵妃的传说里添了一笔故事。
宗朔在皎皎居等着谢小盈,他这几日轮次见江南各州刺史与世家耆老,还去了几个显名的书院见过学子,忙得无处脱身。因惦记这日是谢小盈生辰,特地早早回来。
谢家给谢小盈弄出这样的阵仗,宗朔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从门廊上迎过去,宗朔笑着牵谢小盈的手,调侃道:“瞧瞧这气派,不知道的,以为你们谢家还要再嫁一次女儿,弄个十里红妆呢。”
谢小盈扶额,“实在太多了,父亲与兄长都坚持,我无法,只好收下了……还有九抬,都是进贡给陛下的,我适才与赵常侍交代了,让他直接给陛下抬走。”
“何必折腾?入了你的库就是。”宗朔轻松道,“前年税改以来,国库接连两年收获颇丰,就更不必说朕的私库。朕如今不似刚登基的时候短金子了,你回头带话给你父亲,也叫他不必那么战战兢兢。”
宗朔推行税改,因废止了按人丁纳税徭役的旧法,得以彻底厘清了大晋国境内的田亩与人丁,将缴纳粮食、布帛,且要同时服以徭役的制度改为以资产田亩而论,只需缴纳钱财的税法。
数目上下统一,比例统一,各地没了横征暴敛的名目,征税官的油水少了大半,百姓的负担也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积年得以免除赋税的世家大族,不得不加入到按田缴税的队伍里。世家地广而财巨,短短两年,单是各大世家进到国库里的税钱,数目便相当可观,远胜于从前向百姓伸手讨粮的成效。
宗朔对此十分得意,也因此才有了南巡的底气。
然而,触动世家利益于国朝而言,向来是一把尖锐的双刃剑。
百姓呼声虽高,锐意进取的新士子们虽拥护,但世家老臣们却是一忍再忍、终不甘愿。
英国公虽以中书令的职官身份随扈扬州,实际上却被皇帝完全架空了。
皇帝议政、见官,从未有一次让他这个中书令出来协同。扬州刺史昌南伯,乃是皇帝提拔起来的新贵,昌南伯即便有传下来的爵位,但因他年纪轻,是靠常科取士考来的功名与官位,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今上栽培提携,最是个忠心耿耿的大臣。
扬州及周围几个州县都以昌南伯为首,英国公在当地原本试图斡旋争取势力联合,却始终未成气候。
他早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因家族式微,整个人心力交瘁而导致愈加瘦骨嶙峋。
英国公不甘,累日里用不下饭,舟车劳顿的疲惫加上无处施力的困顿,令他在扬州狠狠地病了一场。
宗朔听底下人来报,只是哼笑一声,随即传了陈则安亲去给英国公看诊问脉,“认真治他,朕没打算带他的牌位回京。英国公这一生,最沉迷造势弄权,时至今日,朕倒要让他感受一番,什么是无计可施。”
正当年的帝王,政绩显著,国运昌隆,很难免不陷入小小的骄矜自负。
一刹那的仁慈与轻慢,让宗朔忘记,狗急跳墙的道理。
七月底,英国公的身体渐渐有些好转,他双眼都凹陷下去,脸上皮肤的皱褶里透着点阴黑。
到底是一等国公的爵位与中书令的职官,杨守此行也带了不少家仆护院,随扈的官员与当地的富绅中,同样有杨家的姻亲与族人。
七月十六,人人都知道是大公主的五岁生辰。
皇帝于行宫设宴庆贺,甚至还邀请了谢家人来。
行宫里热闹非凡,无人留意,扬州城内,杨家买的府宅里同样是满堂宾客。
“……老夫是皇长子的外祖,老夫的女儿贵为淑妃。陛下膝下无有嫡子,论理,若有万一,便该是长子继位……”杨守立于堂中,眼神里迸出精光,“淑妃之慧,自闺中便有扬名,否则也不会被陛下这些年重重防备,有她辅佐大皇子,我们不愁……”
杨守高谈阔论,描绘着一个全新的蓝景与宏图。
这皇位固然还是他宗家子嗣的皇位,这天下,却能成为宗家与杨家共掌的天下。
退一步,大厦将倾。
进一步,却能有万丈高楼!
众人闻言兴奋站起,纷纷道:“愿为国公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