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元日,皇帝不至凰安宫。
李尚宫屏息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她虽问了常少监缘故,可常少监三缄其口,并不肯说,李尚宫只能这样回禀给皇后知道。
顾言薇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所有的思绪一瞬间搅在一起,纷乱如麻,抓不住一丁点的头绪去思考皇帝何故如此!
她不知觉中,手已捂住了胸口,颤声追问:“李尚宫,你可确定,陛下是在金福宫吗?”
旁人听了这样一问,或许不知道皇后何意。但李尚宫自顾氏由太子妃被册封为皇后时就已侍奉左右,她十分清楚,皇后这是怕皇帝与谢修媛共度元夜。李尚宫以额点手,头也不敢抬地回答:“回禀殿下,奴未能得见陛下,但……金福宫里确实点着灯,常少监侍立在外,陛下……应当是在里头的。”
顾言薇闭了闭眼,她喉头腥甜,因此一时缄默。
她脑海里俱是皇帝今日离开凰安宫时投掷来的那一眼,初时她本没觉得有什么,只这一刻回想起来,方觉得那一眼竟是至冷,至寒。
她有些怕了。
皇帝纵然给了她一时的体面,可……在宗朔心中,她还是他的妻吗?
中宫皇后的位置,他又是否真的能容许她继续坐下去呢?
……
颐芳宫内。
谢小盈的膝伤并不重,她养了两天膝盖上的淤青就尽化开了,虽确实受了点寒气,但谢小盈顽强地灌了几天姜汤,也并没有发作出任何病症。然而,没隔几日她就来了月事,她便索性卧床休养。
其间皇帝来了一次,被谢小盈借着身体不适给劝走了。
她那日态度显得冷淡,宗朔到底倨傲,只认定她没有消气,便没多纠缠。
荷光原本不知道凰安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后听了香云转述才惊怒起来,她压着声向谢小盈抱怨:“皇后怎能这么对我们?她竟敢抢咱们的公主!”
谢小盈已过了最生气的阶段,看荷光这样愤愤不平,还觉得有些好笑。
看看,仔细算来宗朔待她当真是不错了。连荷光这样土生土长的古人都被皇帝纵得有了脾气,认为皇后的举动不妥。
谢小盈自己想通了,她便反过来开解荷光,“皇后不过是试探我而已,是我太轻易落进她的圈套,理当受罚。”
荷光被谢小盈这样说得有点发懵,“那……娘子何故冷淡陛下呢?昨日您没瞧见,陛下从正殿出去以后,站在外头的老松树下,一个人发了好久的呆。”
谢小盈低下头,摸了摸裙子上的绣纹,好半天才说:“我求自保罢了。”
荷光以为谢小盈的意思是想用欲迎还拒的手段在皇帝面前自保,便没多说什么。
然而,谢小盈想的自保,却不是为了保全皇帝恩宠。她是想保全这具躯壳里,属于她自己的灵魂。
宗朔的真心固然可贵,可如果回报他的真心,就要以无数次任人折辱为代价,谢小盈选择先捍卫她自己的尊严。
宗朔虽被谢小盈赶走了一次,但没过几日,他又登上门来。
彼时临近十五,宗朔提了个兔儿灯来,说是要送给无忧。
谢小盈披了件雪氅立在殿外迎接宗朔,听他这样说,便点点头,领着宗朔去了东侧殿。
无忧看到宗朔颇高兴,一边喊爹爹,一边歪歪摇摇晃着身子迎上来。宗朔几日来心中的沉闷,被无忧这一喊,喊散了泰半。他蹲下来,把兔儿灯交给了无忧,让无忧拿着玩。
父女两个颇亲热,谢小盈看了一会,便沉默地退了出去,自己立在廊下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