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烟宫清爽,自是无须像在延京城内,四月底就换夏装。宗朔知道谢小盈怀孕情况特殊,许她依着自己的身子随便乱穿,但他身为皇帝就不同了,一旦他换了夏袍,整个宫闱所有人都会以他为动。他要是换来换去,免不得内宫人人跟着反复折腾,没得消耗人力,不大上算。
“先定在五月中吧,朕往年也是六月才来避暑,五月中应当差不多。”
两人坐在一处商量着,待外头日头消隐了,才开始摆桌布膳。
谢小盈发现皇帝今日兴致格外高,否则不会和她东拉西扯说这么多闲篇儿。谢小盈内心一动,试探着问:“陛下,妾听闻大皇子现下都在马场那边学武,妾还从来没见过正经的校场马场,能不能改日去看一看呀?”
她在宗朔身边久了,也学得机灵了,并没有主动提起杨淑妃的事,而是拿自己贪玩当了借口。这样皇帝若有什么顾忌,教训她两句也就算了。倘若没有,谢小盈能替淑妃去看一眼宗琪习武时候的状态,好能让淑妃安心。
谁知宗朔一听就笑了,毫无忌讳道:“你想去便去啊?朕何曾拦着你在素烟宫玩乐了?”
说是校场,归根结底是皇家御用的,皇帝若不去,那地方等闲就只有值守的内宦,并不是什么禁地。宗朔不知谢小盈为何这还要特地请示,但想想,她一贯是这样谨慎的性子。
于是宗朔又说:“你若自己没胆量,就让淑妃陪你。她毕竟是大郎生母,间或过去关照一番,亦是人之常情。只一点,你替朕转达淑妃,朕谅解她有慈母心肠,但若你们不巧瞧见大郎被师父训斥责罚,可不许越俎代庖,擅自管教,坏了皇子学规矩的过程。”
谢小盈追着问:“会怎么责罚啊?要挨打吗?”
宗朔摇头,“挨打不会。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朕的皇子。至多就是多扎一炷香的马步,再不就是跑上几圈。起先立规矩的时候痛苦些,后头习惯就好了。”
宗朔说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他幼年刚开始习拳脚的时候,确实苦了一阵。后头有豫王宗弛到了年纪也来作伴,他才感觉好些了。他们兄弟两个年纪就差了一岁多点,最是要好,总是控制不住想切磋。男孩子年纪小没分寸,打起来就失控,拳头敢往对方脸上招呼,当日回了懿德皇后宫里,两个儿子都是鼻青脸肿,叫先皇后既心疼又好笑。
然而先帝那时候春秋鼎盛、穷兵黩武,皇子的弓马骑射在帝后眼中都是立身之本,来日要父子同上阵的。
懿德皇后再心疼,都没敢让宗朔宗弛兄弟二人稍加休息,直到嘉顺十年,懿德皇后病殁。
想到母亲,宗朔难免消沉了一会。
但毕竟是积年的旧事,宗朔用了几筷子菜,情绪也就恢复下来。
皇帝由此还想起了从前与豫王宗弛的兄弟情,便不免对谢小盈一笑,“这几日你先与淑妃玩着,过不了多久,朕就能给你一个极大的惊喜,你且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