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被内侍省的几个宦官当笑话说了好些天。
赵良翰仔细想了半晌,到底还是先进了尚药局办差,他此刻过来是因为皇帝突然说要看林婕妤孕期的脉案,常路懒得自己跑腿,于是打发他来取。拿上东西,赵良翰就回了崇明殿。
因皇帝等得久了,眼瞅着有些不耐烦。常路不愿意替赵良翰背锅,让赵良翰亲自送进去。
殊不知,这正称了赵良翰的意。
天已经彻底黑了,宫里各处都上了灯。
宗朔撂了手里的公文,刚让人传了膳,便见赵良翰捧着脉案进来,他一边起身去净手,一边责骂“磨磨蹭蹭这么慢,朕看你不必在御前当这个差了!”
赵良翰跪在地上磕头,沉稳道“陛下恕罪,奴是在尚药局遇上了清云馆的荷光姑娘,这才耽搁了一二。”
宗朔照例是不太爱听底下人狡辩,但听到清云馆三字,他明显顿了下。目光示意侍奉的内宦递来巾子,一边擦手,宗朔一边问“她去尚药局做什么?珍美人哪里不好吗?”
“回禀陛下,荷光姑娘说,美人是在飞霞宫里晕过去了,杨淑妃见不好,唯恐扰了林婕妤生产,是以赶紧把人挪去了玉瑶宫。”赵良翰说得比荷光还夸张,但其间言辞却又把事情粉饰周全了,“奴见荷光姑娘脸都被吓白了,许是挺严重的样子,匆匆忙忙来尚药局找人,因此便让荷光姑娘先进去了。”
宗朔一听脸色就变了,这个节骨眼,以谢小盈谨慎的性子,除非真的不舒服到了极点,否则不敢顶着林氏生产的风来传司医。手里的巾子被他狠狠掷进水盆中,他不假思索道“摆驾玉瑶宫,朕去看看。”
这一回御辇行走极快,宗朔屈指连着敲了三回辇架,催得抬辇的人额上都出了汗,偏走得再快也肩手必须要稳,否则让皇帝感到一丁点的摇晃,那他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常路和赵良翰一左一右跟着御辇,常路使劲给赵良翰打眼色,想问问怎么回事。赵良翰却压根不接茬儿,直等到了玉瑶宫,常路可算抢着机会上前扶了皇帝一把,结果宗朔使劲甩开了他的殷勤,大踏步闯进玉瑶宫,连宫人通禀的时间都不给留。
大殿内。
谢小盈不知怎地,斜歪在罗汉床上竟真的有些昏昏欲睡。
吴司医进来行礼磕头,她都没什么精气神坐起来应对。还好杨淑妃很快出来,按住了她,叫她继续躺着,自己应酬道“有劳司医走一趟,适才珍美人一阵犯呕,烦劳您过来给她搭个脉。”
杨淑妃就坐在谢小盈身侧,不假他人之手地给谢小盈腕子上搭了块手帕。
然而,还没等吴司医上去扶脉,殿外便有婢子进来报“回禀夫人……陛下至。”
“陛下?”
杨淑妃与谢小盈异口同声地问,谢小盈睁开眼,再不舒服都不敢躺着了。
皇帝几乎下一秒就风风火火地踏入大殿,众人都要起身行礼,宗朔的目光却只凝在谢小盈身上,见女孩确实脸色极差,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谢小盈身侧,紧张道“你别动,躺你的……怎么回事?”
“妾……”谢小盈心虚地看了眼杨淑妃,杨淑妃脸上倒是极镇定,她立在皇帝一侧,从容接过话茬“陛下,谢妹妹正不舒服,您就别问了,吴司医既然在此,便请他先诊脉吧。“
宗朔颔首,难得对杨淑妃的意见不作挑剔,眼神示意吴司医上前。
吴司医跪在脚踏上,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适才那位赵常侍提醒的真是时候,亏得他跟着婢子紧赶慢赶地来了,否则真要是怠慢了这位珍美人,眼下怕是要吃挂落。
他凝神静气,将手指隔着帕子压在了谢小盈的手腕上。
谢小盈半靠半坐着,隔着皇帝偷偷去看杨淑妃。她实在有些忐忑,感觉自己连心跳都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