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盈连忙阻止,“陛下可别破费,为着这几身衣裳,妾已经填进去好几块金圆饼上下打点了,陛下再赏,岂不全便宜了她们?”
宗朔闻言皱了下眉,“每年宫嫔裁制新衣都是她们的分内事,这怎么还需要打点?你的手指缝儿也太宽了。”
谢小盈笑了笑,并没想解释。莲月却从旁轻柔开口:“回禀陛下,这原是奴的疏忽,不怪我们娘子。奴初入宫闱,不懂内宫规矩,去尚功局求她们裁新衣的时候,司制女官说奴去得晚了,若想让谢美人赶在三月前换上新衣裳,已是来不及了,奴没法子,才拿了钱过去,请她们帮帮忙。”
尚功局当时的话说得可没莲月转述的这样委婉,莲月送料子过去的时候本也不晚,还是正月里,那会儿谢小盈正得宠,尚功局的人答应得极爽快。
等到二月天渐渐暖和起来,莲月忍不住去尚功局催了一回,对方才改了口。
彼时正逢皇后病下,林修仪与尹昭容分理六宫事,六尚局由此分成两拨,尚宫、尚仪、尚服三局向尹昭容回事,尚寝、尚食、尚功三局向林修仪回事。尚功局的人最会见风使舵,见林修仪复宠,她们自然要帮着林修仪奚落清云馆的人一二。
好在谢小盈出手大方,她还就不信了,皇后如今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尚功局的人真就能甘心给林修仪做心腹?她索性花钱开路,都不消拿出金条来,几枚金圆饼下去,司制处的人便喜笑颜开,再不提来不来得及的事儿,连绣纹样都派上了最好的针线宫女。
这种事,谢小盈根本懒得向皇帝告状。
听莲月说完,她也只是好没趣地扭过头,低声轻斥:“既是已解决的事,还拿出来说有什么用?你先下去。”
莲月不敢反驳,躬身从“衣帽间”里退了出去。
然而宗朔在宫里已住了二十余年,他一听便察觉其中关窍,男人眉峰皱起来,很用力地握谢小盈的手,语气里透着几分歉疚,“朕不来看你,让你受委屈了?”
谢小盈犹豫了一会才诚实开口:“谈不上什么委屈,多花点钱的事罢了。妾比不上其他姐姐们家世煊赫,只在钱上面很有底气,这个陛下也是知道的。”
她不打算让宗朔去翻旧账。
一来没什么用,捧高踩低不就是后宫里最常见的事?她早打定主意不争宠,花钱买乐子也在计划之中,谢小盈并不为此憋闷。再来,谢小盈也清楚,林修仪如今是盯上她了。两个人难免会有摩擦,她情愿林修仪是在这种小事上折腾,也别搞出下毒之类大事。
唯独有一点,反正皇帝都已经知道这件事,谢小盈便想趁这个机会,也提醒一下宗朔——他到底是为什么纳自己进宫来的。
不求一生荣华富贵,她谢小盈家里花了大价钱,宗朔总要保自己一世平安吧?
哪料想,皇帝听了这话,脑回路却与谢小盈完全走反了方向。
宗朔教训道:“知道你谢家有钱,那钱也不是此等宵小配拿的。朕今日来,就是要在这上面补你一回。”
“……啊?”谢小盈茫然。
宗朔却松开手,“天还冷着,你先换回照常的衣裳,朕去外头等你。”
说完皇帝转身就出去了,谢小盈脑子一时跟不上节奏,在原地愣了片刻。
好在兰星动作麻利,任由谢小盈发呆,她直接上手,伺候着谢小盈换回了应季的裳裙。
等谢小盈整理好衣服,从屏风后面绕出去,步离寝间,走到外面的明堂里……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常路领着约莫有一二十个内宦,齐齐立在屋内,满满当当站了三四排的人。
每个内宦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金灿灿的花头簪。谢小盈识得这种簪子,还要多亏荷光介绍。因宗朔去年南巡,延京城里不少人也赶着去江南走了一遭,带回来了一种新的发型风尚,叫双鬟望仙髻,女人们爱在发髻当中对/插两长两短的花头簪,是以这种饰品一下也在延京城内流行起来。
谢家本就是南方人,这种簪子也给谢小盈备了几支,都是赤金打造,上面还镶了红绿宝石。
谢小盈粗略看了一眼,如今这些内宦送来的花头簪,却是更精致的样子,有花头镂空,金丝纤细,有的簪首则饰以立体的足金雕花。这每名内宦的托盘里都放着三对,二十个人跪在这里那就是……66对??虽有66对,每一对之间却并不重复。
——开玩笑呢,这是预备着让宗朔专门赏后宫内眷的,若有一样的,两个宠妃撞到一起,岂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