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走,倒确实没再回来。估计朝堂压得事不少,谢小盈恢复皇后跟前的晨省,从旁人议论的口中才得知,接连几日,皇帝都是独自宿在金福宫,仅仅传幸了一次金婕妤,便再没见过旁人。
虽然谢小盈前头独占鳌头,但金婕妤也算是被皇帝主动想起来的人。
她二人晨省时本就面对面坐着,眼下颇有种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争风姿态。即便谢小盈从没说什么、做什么,可就是她一动不动,落在众人眼中,那也是与金婕妤暗自较量。
谢小盈算是明白了,后妃们每天闲着无事,便在开脑洞这上头点满了自己的技能树。
直到正月十五,皇后在宫内设了灯会,去请了几位太妃过来共赏,皇帝这才破天荒地踏入后宫,还带了几位手足兄弟。各式样的宫灯沿着万寿松涛旁的长廊高悬其上。众人沿着垂绦湖漫步闲聊。
嫔御们来时便知道皇帝会来,都是花枝招展地打扮,但没想到皇帝还与诸王一道。大家只好远远地避开去,也没人敢上前争宠。
荷光本还嫌谢小盈今日的装扮太素雅,见如今这情形,反倒称赞谢小盈有先见之明。
谢小盈偷笑,和她咬耳朵道:“什么先见之明啊?就算我穿得再华丽,今日十五,陛下肯定也要留宿凰安宫,你想什么呢?”
“……那陛下多看娘子一眼也好啊。”
“好什么好。”谢小盈忍住了才没翻白眼,警告荷光道:“别生这些心思。”
能理所当然地远离皇帝,高兴的人除了谢小盈便是杨淑妃了。
她二人是猜灯谜的时候才撞到一起去,谢小盈拜礼,杨淑妃伸手将人扶住,趁着没人留意,才附耳打趣道:“妹妹可是辛苦了好几日吧?”
“可别说了。”谢小盈苦这脸看杨淑妃,杨淑妃当即就笑了。
可惜眼下人多,杨淑妃有什么话也不便对谢小盈说,只同她讲:“陛下前头忙得很,你放心,他且想不起后宫来,你只管自在一阵子吧。”
谢小盈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
但她转瞬又抿住嘴唇,在杨淑妃开口前阻止她,“姐姐别告诉我,知道的越多,越不是好事,我这一生的追求就是难得糊涂。”
杨淑妃忍俊不禁,迭声道:“好好好,本宫不说。”
两人正得趣,冷不丁,杨淑妃身后响起一声,“淑妃夫人与谢妹妹聊什么这么开心?”
杨淑妃侧身,谢小盈越过她肩膀望去,来得竟是林修仪。
林修仪今日倒是认真妆点过,宫灯映着她额心花钿,确实是一位清丽美人。只是这样的美,在杨淑妃的艳色之下,便显得有些平庸了。
谢小盈叉手道:“见过林修仪。”
杨淑妃刚刚还有满面盎然笑意,一下子便落了脸,冲林修仪没好气道:“凭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探本宫的话?”
说完,杨淑妃也不管谢小盈被留下会不会难堪,径自拂袖而去。
林修仪大约对杨淑妃的性子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尴尬,依旧保持着温和笑意,对谢小盈道:“妹妹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杨淑妃那样跋扈,都与妹妹谈笑风生,难怪我在妹妹这里,总是落了下乘。”
谢小盈听出了林修仪的弦外之音,她二人在宗朔跟前撞见过两次,林修仪都被皇帝给了没脸。虽然谢小盈心里冤得很,但也知道,她与林修仪怕是彻底结上了梁子,再无转圜之机。
她没有与人争斗的心思,不想与林修仪纠缠,因此垂首道:“林修仪误会了,妾的心思不在高低争锋之间,妾与林修仪便也没有上下乘的说法。湖边风大,妾受不住,姑且失陪了。”
林修仪望着谢小盈寡淡的面容,心中却是冷笑。她原本花了重金去打听御前的事情,只没想到,传回来的话都说,谢小盈那日是与皇帝独处,谁也不知道她和皇帝说了什么。越是如此,林修仪越觉得其中有蹊跷。皇帝待她一贯很好,金婕妤昔日与她争宠斗法,也不是没吹过枕头风,宗朔何曾信过?怎么到了谢小盈这里,就全变样了?
入了正月,皇帝竟一次都未召幸过她,这已是前所未有的冷遇了。
“妹妹且慢。”林修仪虽恼极了谢小盈,可她说话仍是用着温婉轻柔的语气,仿若无事发生,“我只有一事想问问妹妹,妹妹如今正得圣眷,却又与杨淑妃来往密切,可曾想过,倘若陛下得知,该会如何想妹妹呢?”
谢小盈抬眼,对林修仪这番委婉的威胁,露出了无动于衷的笑容,她近乎挑衅地开口:“圣心难测,修仪不如直接去问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