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岁左右,许是家里不富裕,即便长辈偏爱填补得多,看起来也比正常孩子瘦小一些,唯有脖子上的脑袋跟着生长,整个人跟蘑菇似的。
这年头在农村,十岁孩子不算小了,懂事的已经开始帮忙养家,再过几年都可以说亲了!
“我又不是他妈,凭什么不能跟他较真?”谢芸锦居高临下,一副我跟你说话才是看得起你的高贵姿态,“他多大了,还在喝奶么?在我们那儿只有童稚天真的才能被叫做娃娃,像他这样无理长辈又不肯管教的,只能叫做没长大的臭~虫~”
她声音清朗,平时说话自带一股娇气,发怒也不觉得骇人,可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气质与她完美契合,仿佛生来就与他们不同,叫人从心底自惭形秽。
陈广福脸色也不好看,三下五除二地把捣烂的蓟草抹到孙大宝伤口处,纱布一裹,便开始赶人。
“成了,赶紧走吧!”
孙老太太被谢芸锦说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却碍于不敢得罪陈广福,抱起孙大宝要走,离开前用那双浑浊的小眼瞪了瞪谢芸锦。
“早知道就给他捣些青椒,辣死他!”谢芸锦生气道。
“胡闹!为医者怎可以拿治病开玩笑!”陈广福闻言,皱着眉训斥她。
谢芸锦努努嘴,却没有反驳,负气转身切药去了。
陈广福瞥了眼她孩子气的动作,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
夏日的乡间小道燥热,晒干的泥土地上空气晃动,车轮子驶过,带起薄薄一层黄沙。
方向东踩着他的二八大杠,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桃枝!”
孙桃枝转过头,露出高高肿起的侧脸,上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方向东一下变了脸色,立时刹车,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娘又打你了?”
注意到是他,孙桃枝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随即没事儿人似的笑了笑,刚想说没啥,嘴角牵动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那老虔婆的手劲儿可真大,要不是她被她娘抓着手,本可以躲过去的。
但看见方向东,孙桃枝又觉得这巴掌挨得正是时候。她眼眶泛红,接着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摆摆手,怯生生地说:“不、不是,是我自己摔的。”
她生得娇小,这幅样子最能唤起男人的保护欲,方向东拧眉道:“别诓我了,这分明就是被人打的,指头印还在上面!”
方向东心头升起一股怒气,当即就要领着孙桃枝去孙家。
孙桃枝拉住他,哀求道:“别、别去!方大哥,你去了也没用!他们只会消停一阵,你一走,就又开始了。”
方向东也明白这个情况,在她的再三阻拦下,只得深深叹口气,安慰了几句。
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温声笑道:“对了桃枝,我今儿回来是想问你,你上回给我的香囊还有么?”
听到这话,孙桃枝心头一跳,生出一丝欢喜。
机会来了!
孙家人难缠,就算她在城里落脚也躲不掉,更何况原主身无所长,大字不识一个,她不好一下变得聪慧,只得借此攀上方向东。他也好,别人也好,总得找个镇得住孙家的靠山。
思及此,她有些羞赧地含胸躲开男人的视线,装作误会他的意思,小声道:“方大哥想要的话,我再给你缝一个。”
方向东一愣,随即笑了,想揉揉她的头发,看了看,还是没伸手,只道:“成!我改明儿给你找块好料子!”
他原想告诉她,那个香囊被自己的领导要去了,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药草,能够安神静气,缓解了领导多年来的失眠症。他本来在和另一位同事竞争岗位,因着这个一下跃升,现在已经算个小领导了。
但想到孙桃枝不懂这些,遂没有多说,温柔地笑了笑,关心道:“我带你去陈叔那儿看看吧,女孩子的脸可不能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