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捂住伤口,终于露出了一丝疼痛之色:“行了,这丫头是可用之才,诏安为主,杀了可惜。”
灰衣人想了想,点头:“世上,就没有殿下笼络不了的人。”
“除了我那表哥。”元棠冷哼,没好气地说道,“本殿下拿手段笼络人都能轻易笼络到,掏心窝子对他,他却感受不到!”
顾娇回了碧水胡同。
萧六郎已经从翰林院散值了,正在书房给小净空辅导功课。
顾娇没打搅二人,先去了一趟隔壁看魏公公的伤势,之后便去了姑婆的屋。
皇帝忽然想吃糖皮鸭,顾长卿去灶屋帮着老祭酒拔鸭毛去了。
屋子里只有皇帝一人。
见她过来,皇帝的眼神儿一亮,可想到她是庄太后的人眸光又暗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问道:“今天不是换过药了吗?”
“我有事和陛下说。”顾娇道。
“何事?”皇帝问。
顾娇正色道:“我知道行刺陛下的刺客是谁了。”
皇帝冷笑道:“你别是为了给你的好姑婆脱罪,故意找个人出来顶锅。”
“我没那么无聊。”顾娇从怀中拿出那根五彩穗子,“这是我与刺客交手时从刺客身上拽上来的,我问过陛下可认识这个穗子,陛下说不认识。陛下知道为何不认识吗?因为刺客不是昭国皇宫的人,可他偏偏又对陛下的行踪了如指掌。”
皇帝眉心一蹙:“他究竟是谁?”
顾娇定定地看着皇帝,说道:“陈国质子。”
顾娇的话半真半假,除了这个穗子并不是从刺客身上拽来的之外,其余都没说错。
只不过,顾娇只有这么一截穗子,再无其他的佐证了。
皇帝信不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对顾娇的信任。
这也是元棠敢对顾娇坦白的原因之一,顾娇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仅凭一截穗子就给他定罪未免太牵强了。
比起他这个陈国质子,皇帝心中更愿意相信庄太后才是幕后主使吧。
皇帝冷声道:“你以为栽赃给陈国质子,就能替你的好姑婆洗脱罪名了?”
“陛下想让亲者痛仇者快,那就姑且这么认为吧。”顾娇说罢,转身出去了。
皇帝气得够呛。
一天天的在外奔波劳累,他还以为她是去医馆了,却原来是去替那个毒妇找寻证据脱罪了!
那个毒妇就这么好,一个两个,都为她前仆后继的!
静太妃、宁安、小神医,统统中了那个毒妇的毒!
她们会被她蒙蔽,他却不会!
“朕一定不会!”
夜里,魏公公恢复意识后第一件事便是拖着重伤的身子赶来探望皇帝,并向皇帝请罪:“老奴护驾不力……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着手上脖子上都挂着绷带的魏公公,心有不忍道:“你又不是护卫,要你护什么驾?起来。”
“老奴不敢。”
“朕命你起来!”
“……是!”
魏公公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皇帝让他坐着回话。
魏公公为难道:“陛下,您别折煞奴才了。”
皇帝叹了口气。
孤家寡人,何至于此?
“陛下。”魏公公,“奴才方才在院子里碰到顾姑娘了……”
皇帝眸光一冷:“你也是来替太后说话的?”
魏公公语忙道:“奴才怎么会替太后说话呢?奴才只是在想,奴才当时躺在血泊中就快要死了,顾姑娘只身一人,奴才浑然忘了她只是一名女子,奴才竟然没有让她逃跑,而是拜托她去救陛下。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义无反顾地去了?明知前方有多凶险,也明知陛下与太后不和……”
顾娇将皇帝救回来,并未提及个中细节,皇帝以为她是偶然碰上,却不知她是专程冒死去寻他的。
皇帝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魏公公泪光闪烁地看着皇帝,语重心长道:“陛下,您可以不信太后,但您也不信小神医吗?”
皇帝沉默。
翌日,元棠正在屋内养伤,几名大理寺以及鸿胪寺的侍卫来到他的住处。
大理寺的官员道:“陛下遇刺,大理寺抓到了一名刺客,那名刺客竟然是六皇子身边的人,并且我们也在现场发现了六皇子的贴身之物,还请六皇子随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
元棠眉头一皱。
他没料到顾娇真有本事让皇帝信了。
那个证人自然是皇帝用来栽赃元棠的,毕竟仅有一个穗子是拿不住元棠的,元棠大可说自己的穗子是丢了亦或是被人盗走了。
可突然冒出个证人,这就很令人蛋疼了。
而且那个证人还是元棠手下的一名护卫。
不算贴身护卫,只是个三等护卫。
元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居然收买了本殿下身边的人,呵,本殿下真是小瞧昭国皇室了。”
何时收买的,元棠已无从查证,万幸对方只是一个三等护卫,平日里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也不大可能接触到他身上的秘密。
但不论如何,被这人咬上一口,情况都变得有些棘手。
灰衣人杀气腾腾道:“我去杀了他!让他们来个死无对证!”
元棠冷声道:“没用的,他早已招供,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死了罪证也是成立的。”
元棠当然不可能乖乖地束手就擒,只是被逼到这份儿上,不给昭国一个交代是不可能的了。
最后,元棠无奈弃车保帅,交出了自己手下的一名心腹幕僚。
幕僚将所有罪名揽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的个人行为,与元棠无关。
这个幕僚在陈国时便是他府上的家臣,足智多谋,对他忠心耿耿,多次为他出谋划策、助他化险为夷。
把人交出去时,元棠的心都在滴血!
他倒是想随便交个侍卫顶包,可昭国不会买账!
倒也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大业未成,他暂时还不能死!
……
皇帝遇刺的消息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朝堂也小小地动荡了一番,然而皇帝什么也没管,就彻彻底底在碧水胡同当起了甩手掌柜。
当然,他没说自己是住在碧水胡同,对外宣布是在行宫。
刺杀的误会虽是解开了,皇帝与庄太后的关系本质上还是一块寒冰。
皇帝依旧看庄太后不顺眼。
庄太后也依旧不鸟皇帝。
庄太后打完牌就走人。
起先庄太后打牌还遮遮掩掩瞒着皇帝,后面见皇帝赖在这儿不走了,庄太后也就懒得遮掩了。
老娘就是要打牌,爱咋咋!
皇帝望着庄太后潇洒去打牌的背影,咬牙切齿:“不守妇道,不知廉耻,违背宫规,不听祖训,不配为……”
皇帝嘴里被顾娇塞了一支体温计。
“含住,不许说话。”顾大夫严肃地说。
皇帝:“……”
皇帝遇刺的消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虽未对萧六郎与顾娇的家人公布自己的身份,可家里唯二没猜出他身份的也只有小净空与顾小顺了。
小净空是先入为主,早已接受了他是楚煜的亲爹楚伯伯的事实,因此外界的风吹草动很难影响他。
顾小顺纯粹是憨憨。
就连顾琰都猜出皇帝的身份了。
毕竟有胆子与姑婆吹胡子瞪眼的人,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
这几日天气太热,顾琰在清和书院中了一次暑,之后顾娇便去书院给他请了假,让他在家修养。
从前让他去上学时他不肯,如今真闲下来又怪无聊的。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唉声叹气。
顾娇去医馆了,萧六郎去翰林院了,顾小顺与小净空去上学了,他一个玩伴也木有。
好想去上学……
百无聊赖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遮住了他头顶的光线,随即,一把精致的木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顾琰一怔,看了看弓,又抬头看看拿弓的人。
“是你?”顾琰撇过脸去。
顾长卿绕到他身前,拉了拉手里的弓,对他道:“想不想射箭?”
顾琰淡道:“我不会射箭!”
顾长卿轻声道:“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