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有人推开故我堂店门,腋下夹着个画框。
宋沧正在厨房里忙活,路楠忙接过画框。画框用纸包得稳妥,看不出内容。来的人也不认得路楠,问:“宋沧在吗?”
“宋沧!”路楠冲厨房喊,“是你买的画吗?”
宋沧探头一看,手里碟子差点脱手。那是宋渝的司机。
他立刻走出厨房,连手都忘了洗:“你一个人?”
司机点头,这答案让宋沧内心稍安。宋渝一点儿也不乐意他接手钟旸的故我堂,因此从来不上门,更是连店铺名称都不放在心上。他伸手要拿画,路楠不肯给。
“你还没洗手!”她笑着,“这是你买的还是帮别人买的?弄脏了怎么办?”
司机正要说话,宋沧示意他可以离开。厨房传来一阵焦味,宋沧忙转头折回去关灶。路楠觉得他的失魂落魄很古怪,以往就算天塌下来,宋沧也绝不会忘记安全事项:厨房连煤气灶都没有,故我堂不见明火。
“怎么了?”路楠把画放在一旁,“在担心我吗?我没事的。宋渝没对我做什么。”
宋沧很想抱一抱路楠,但他现在不敢。他张开手,反倒是路楠踮脚揉揉他头发:“你有心事。”
“……你猜那是什么?”宋沧忽然问。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端倪的画。路楠不好拆开,左看右看,在包装纸上瞧见了市美术馆的封条。宋沧解释,这是市美术馆撤下来的画,贴好封条再交给收藏者或买家,以示稳妥。
他等待路楠发现,他几乎是以一种放弃的心态渴望路楠发现真相。高宴跟他说了许多,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害怕的事情:他怕路楠恨他,更怕路楠离开他。
犹豫和迟疑像两把锯子,在他心里来回折磨。他的失落如此明显,路楠开始担心:“宋沧,你有事情不要瞒着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她竭尽全力去猜测,“是钟旸的家里人又找你麻烦吗?还是,还是故我堂要拆了?”
“……都不是。”宋沧说。他低头在路楠的额头上蹭了蹭鼻尖,小猫一样的亲昵和软弱。自己是个胆小鬼,这个事实令宋沧沮丧。路楠抱着他,两人在店里静静站了很久。
“我把画收好?”路楠问,“你继续做你的大餐,好吗?我很期待。”
“嗯。”宋沧说,“放在我书房里吧,钥匙在床头柜,系着小鸟的那根。”
路楠扛着画框上楼。宋沧哪儿也不去,他就站在楼下等路楠。他没允许过路楠进他的书房,书房里有他的许多秘密:许思文给他画的肖像,他和宋渝一家人的合影,书柜里好多张,全都放在显眼位置。
几分钟漫长得如同几年,但看见路楠出现在楼梯上,宋沧胸口有种溺水窒息的感觉:这几分钟又太快了,对他的刑罚现在就要降临。
“你书房的灯坏了。”路楠边走边说,“窗帘也拉着,里面太黑了。我没拿手机,所以把画放在门边上,可以吧?……宋沧?”
宋沧捂着腹部蹲下。路楠把他扶到沙发上,他几乎抬不起头:“对不起,我……我胃疼。”
路楠在手机上买药,给他倒了温水,虽然对从来健壮的他突然胃疼感到奇怪,但什么也没问,只是帮他揉肚子。宋沧依偎在路楠身上,像小猫依赖自己的主人。
接下来几天路楠都没在故我堂出现。沈榕榕忙得脚不沾地,把路楠叫去帮忙。周五晚上宋沧联系路楠,他要把白猫送到领养人家里了。沈榕榕这边的活动也正好结束,她连休息都顾不上,立刻赶到故我堂,跟宋沧一起出发。
这回连不懂得离别的三花猫也觉得奇怪了。它在小猫窝边上团团转,喵喵不停。路楠提起猫包,忽然想起宋沧以前背过的太空舱:“那个你不用了吗?”
“不用了,对小猫不好。”宋沧把家里的猫罐头都收拾进袋子里,白猫喜欢吃这个,“会引起应激反应。”
“你明明很喜欢它们,为什么不养呢?”路楠低头看见在脚下晃来晃去的三花,“要不我们养它吧?”
三花听不太懂,拼命站起,伸爪去挠猫包里的白猫。“好啊。”宋沧说,“最皮就是它。”
“跟姐姐说再见。”路楠揉揉它小脑袋。三花哼哼得忧伤,独自一猫留在故我堂,看宋沧的车子离开。
白猫仍旧十分安静,它的没精打采让路楠担心。宋沧把领养人发来的视频转给路楠,路楠在白猫面前放出来,白猫见到黑猫,眼睛一亮,立刻振作。
“早知道就不做绝育,让它们生小猫好了。”宋沧说,“一开始收留它们的时候天天打架,翻天覆地地闹。”
领养人的家比较远,聊完两只猫的事儿,宋沧谈起章棋和肖云声。
肖云声曾用一个借来的手机号码,给宋渝和许常风发过路楠的信息、照片——当然这事儿也得假借高宴名义,说是高宴问出来的。那号码再打过去已经是空号,宋沧托人查询,是个事发后就注销了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