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有意识时,他是被一股槐花的香气唤醒的。
又是一年槐花盛开,铁海棠蹲在槐树下,神色忧伤地看着地上一堆早已化成白骨的尸身。
那是她的尸身,已经曝尸荒野十年了。
她蹲在地上,神色呆滞,日复一日地想要捧着近在咫尺的黄土将尸骨掩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到如何东西。
铁海棠茫然地心想:“我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坏事呢,还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
在她的意识,自己定是做错了事,才会被上天如此惩罚,否则她要如何说服自己,这种被虐待惨死曝尸荒野的下场是她本就该有的命数呢?
她呆呆地蹲在那,还在魔怔似的重复着将土掩埋到尸骨上的动作。
这个动作这十年来她重复了无数次,让她几乎都麻木了。
直到突然有一只手轻轻探过来,捧着一抔脏污的土,轻轻掩盖在了她的尸骨上。
铁海棠呆了好一会,才茫然地抬起头去看来人。
面前的人神色冷清,身上一股清冽的槐花香——说来也怪,铁海棠明明是鬼魂,却怪地能嗅到此人身上的味道。
这人仿佛仙人似的,几乎让铁海棠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是终于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和妄想吗?
就在铁海棠呆呆看他时,面前的男人突然喃喃开口道:“尸骨无人收敛,会变成孤魂野鬼啊。”
铁海棠愣了愣,才点头。
相重镜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那送葬阁还是得去一趟。”
铁海棠被他这个笑看呆了。
相重镜将手挂着转运符的剑放在一旁,神色温和地继续将土往尸骨上埋,埋了好一会,他才突然“啊”了一声,问铁海棠。
“你冷吗?”
铁海棠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茫然道:“冷。”
我好冷。
相重镜“嗯”了一声,从储物芥里拿出一个盛灵器的紫檀盒子,一点也不嫌脏污地将铁海棠的尸骨从地上捡起来,放在盒子里。
铁海棠不知要如何反应,好一会才带着哭音抖声劝阻道:“仙人,不必如此!您……您只要用土将我埋了便好。”
相重镜没说话,认认真真将骨头捡完,又起身摘了一枝纯白的槐花放在盒子里,这才将盒子阖上埋在了槐树下。
铁海棠哭着看他,哪怕鬼魂已经流不出丝毫眼泪,但不知哪来的泪水还是不要命地从眼流下。
“好姑娘。”相重镜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声音轻柔,“去轮回吧。”
铁海棠更咽着摇头:“他们皆说我命不好,就算再轮回也逃脱不了惨死的命数。”
相重镜愣了一下,才轻笑着道:“你叫什么,生辰八字多少?”
铁海棠抹干眼泪,一五一十说了。
相重镜将剑上的转运符扯下来,轻轻闭眸念了句法诀,接着一簇火焰倏地将他指尖的转运符烧成灰烬。
下一瞬,铁海棠呆怔看向自己的手。
那惨白的掌心正安静躺着一枚转运符。
铁海棠愕然张大眼睛,正要去看,却见相重镜正伸手按在那棵槐树的枝干上,垂着眸轻声道:“我会回来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