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等了两三天,医生才终于放人探视产妇,而且不让停留太久。

彭星望时隔多日见到妈妈,看她憔悴又苍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什么都没说,只敢用指腹轻轻摸她的手背。

“妈妈,打针很疼吧。”小男孩低头小声道:“你嘴唇干干的,我喂你喝一点水好不好?”

杜娟笑着看他,缓缓点头。

姜忘没进去看她,只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等星望出来。

他终于发觉星望变化很大。

刚见面时一碰就哭,又怂又怕事,什么都往严重一万倍的地步去想,白天没哭够有时候半夜还偷偷抹眼泪。

但现在小孩站在差一点就没有救过来的,面容毫无血色的妈妈面前,也镇定又平静。

彭星望直到轻手轻脚关好病房的门,才从紧绷状态松弛下来,长吁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像在跟姜忘汇报情况,又像在自我安慰:“妈妈精神很好,应该很就能恢复了。”

季临秋蹲下来抱了抱他,旁边护士主动引路:“育婴房在右边那栋楼,顺着走廊过去就是了。”

姜忘眼睛圆圆的看向她指的位置,速答应一声。

好几列保温箱在封闭式玻璃的另一端,但刚好小孩儿的育婴箱靠近走廊,他们甚至可以看见她的脸。

因为新生儿溶血症的关系,小孩子被放在保温箱里接受光疗,罩着眼睛睡在蓝光下,瘦瘦小小,头发也没有长出来多少。

眼睛一罩,五官就认不出来多少。但彭星望趴在玻璃墙那一直看着她,像是又多了一个要仔细保护的人。

姜忘在一旁安静陪伴着,呼吸不自觉也放得很浅。

他不喜欢小孩,其也包括幼年版的自己。

他不喜欢小孩的哭闹,幼稚天真,弱小无助。

但在救下彭星望以后,姜忘才好像终于放下一些桎梏屏障,去认识那个八岁小孩眼里明光灿烂的世界。

他站在玻璃墙侧,目光落在幽盈蓝光里的小婴儿身上。

血脉亦如蔷薇枝芽般抽枝生叶,用带刺的牵绊交向缠绕。

一如缠绕住他和他的父母,他和二十年前的自己。

“我在很长时间里……没在意过‘亲人’这两个字。”姜忘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不在意,所以一直觉得自由。”

“现在,居然有两个小孩儿要看着我一天天变老,”他看向季临秋,半晌笑起来:“以后搞不好还会在我的墓碑前献上一束花儿。”

好像也很好。

真的很好。

季临秋也倾身看了很久,等他说完以后,才淡淡道:“那拜托把我的碑埋得离你近点。”

“长途电话实在太贵了。”

姜忘释然大笑。

离开慈州之前,他们给杜娟找了一个能长期帮忙的保姆,还另安排了一个月嫂帮忙照顾婴儿。

一个至少陪三年,一个至少陪三个月。

小女孩起名叫常思安,小名茵茵。

姜忘始终没跟杜娟说什么话,只告别时叮嘱了几句,让她注意健康。